蒋周本就不希望秦阮把志愿填到京市，这下他倒也是称心如意了。他高考的时候临时抱佛脚，能力有限，填滨大不太够，于是选了附近师大的金融专业。师大的金融专业排名并不高，按蒋周的想法，他后面还打算要深造，要出国也不一定，目前先留在国内。
最令人意外的还是苏敏生，他的分数明明可以去京大的，那里的商学院放眼亚太地区都是顶尖的存在，可他却也留在省内了。
苏和光为此发了好大的火：“逆子！”
“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苏敏生照旧把他老子气个半死，“实践出真知，你且看着那里的毕业生能有几个能比我行的，要能找出来，CEO雇他们来做，我们家不差那几个钱。”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是吗？”
苏敏生阴阳怪气地“哟”了声，“你身子骨要这么不行，那趁早退位吧，我提前继承大统了。”
苏和光有苦难言，被自己儿子怼成这样，他也没脸往外说。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想想也就只有路霞了，但他要是跟路霞说，路霞肯定骂他活该。
“……”苏和光颓然坐在沙发上，想起有人跟他说苏敏生这段时间总往秦氏旗下的私立医院跑，路霞也陪着去过一次，不知道是去看谁。
他环顾四周，整个房子都冷冷清清的，他明明有老婆和孩子，现在却是个孤家寡人的处境。他生不出怨念，他知道这都是咎由自取。
现如今有心理疾病的人其实有许多，但国内的医疗条件也好，知识普及也好。远不如国外。担心秦阮会被旁人用有色眼镜看待，也怕有居心不良的人趁虚而入，她的病情对外都是保密的。
她出院过后，在家里住了一阵儿，收到录取通知书了过后，周寻托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个住处。按照秦阮现在的状况，开学以后还真不适合住在宿舍。
周寻其实很能理解秦阮想要独居的念头，她带大的孩子她知道。秦阮太过于善解人意，在她在乎的人面前，她习惯了扮演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总是在忍耐，这是很累的，她恐怕早就到极限了。
如果搬出去单住能让她轻松些，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不过在疾病的驱使下，她并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还是需要一个人照看着，没有谁比蒋周更合适了。
两个孩子第一次搬出去单住，还是挺值得纪念的，蒋预夫妇和张镜月跟着过去一起吃了顿乔迁饭，顺带一提，这次张镜月前来还带了位女伴。
蒋周和秦阮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是干妈么？”
张镜月笑眯眯地点头。
她的女伴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叫我‘阿姨’就好。”
蒋周表面很买账地说行，过后还是干妈干妈地叫。
秦阮食欲不佳，吃了几口就说饱了。蒋周皱眉，习惯性地想“劝饭”，忽而又想到她的病，就没再逼她。怕她觉得闷，他加速扒了几口饭，随即把碗一放：“走，散步去。”
秦阮笑了笑，跟着他走出去。
两对长辈被撇下。明澜，也就是张镜月的女伴有些好奇：“这俩孩子的感情还真好。”
张镜月听出了另一重意思：“他们跟亲兄妹没有两样，对彼此没有意思。”
明澜瞪了他一眼：“谁问这个了？”
张镜月点点头：“是，你没问，是我要回答的。”
“话说回来，老蒋，你可得盯紧点苏敏生那小子，他年纪轻轻心思可不少。”
是“苏敏生”，不是“苏和光的儿子”，能让张镜月记住名字就说明这小子是不一般。
跟这两个男人想的不一样，周寻倒是挺喜欢他的：“你们俩跟他一般大的时候心思也不少啊。要我说，我对这个小后生还挺满意。别的不重要，人要正经，最关键的是对囡囡要好。”
明澜不认识这个苏什么的，静静听着，不发表意见。
这头长辈组们讨论得激烈，另一头的蒋周也没闲着。
“所以，你和苏敏生现在是什么关系？”刚一走出门，他就开始盘问。
秦阮思索了一下：“应该是情侣？我也不确定。”
“应该？这种事情还能应该吗！”很显然，他这会儿火气很大。
秦阮安抚他：“他说喜欢我，是我还不确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
蒋周不说话。
“哥，”她叫了他一声，“老实说，我不知道怎样去喜欢一个人。”
她的语气平静，却让听的人心里发酸。蒋周沉默地揽过她的肩膀，喉头哽得厉害。
秦阮对他说：“苏敏生告诉我‘喜欢’是可以学的。他问我可不可以试着喜欢他，我说我不会。但我心里是愿意的，我愿意试，我想学……”
她没把话说完，害怕蒋周听了伤心。
——其实，这点“愿意”和“想”已经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希冀了，苏敏生的话给了她一点指望，一点活下去的指望。
她每天都被“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和“爸爸妈妈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两个念头拉扯着。每一个念头都好像是对的，每一个念头又好像都是错的。她觉得身边的人本来应该怨恨她的，如果她面对的是怨恨，她怨恨自己，她最懂怨恨，一切都会好办许多。但偏偏，偏偏他们给了她好多好多的爱，她不懂爱啊，这让她无力回馈。于是，她就被困住了。
太长的时间里，她丧失掉了去爱人的能力，这让她忘记了最初的时候她是具备这项能力的。此前，没有人告诉她“你可以学”，以至于第一次听到这话她下意识的反应都还是质疑自己，否定自己。
“我可以吗？”
-我不行的。
心里的声音
-“你可以。”
和他的声音
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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