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是谁所杀,灵石便归谁,这是仙门里无人不知的规定。这灵兽不是他们这一行人猎杀的,他们若是拿走了灵石,那便是不问自取,是偷,是不劳而获,若是传扬出去,他们这一行六人就都出名了。
当然,是被挂在耻辱柱上的那种出名。
一个仙门,弟子出了事,成了耻辱,那整个仙门上下的所有人都会烙上这个耻辱的印记,再难抬起头来。
不过,这一行人里只有一个齐闻风,不是谁都像他一样能想得那么长远,也不是谁都在乎这事丢不丢脸的。总会有人觉得,只要没人发现,那就不算偷。
“能将九阶灵兽伤成这样的,必定是位高人,既然是这样,那这位高人为什么不取走灵石呢?”
人群里立刻便有人接话:“或许,是这位高人性情淡泊,不想要灵石。”
“还有可能,这位高人和师父一样慈悲,想放这灵兽一条生路,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试图说服齐闻风取走灵石。
但齐闻风越听眉拧得越紧,神情很是严肃。他转过身体,一一扫过几人,最后才看向谢九渊,问:“阿渊,此事你如何看?”
谢九渊其实不大想看。
但问话的人是他最敬爱的大师兄,他又不能不答。
只好微微敛眸,正色道:“师父教导我们,非己之物不取,贪心不足,必将酿成大祸。”
齐闻风点点头,似是满意他的回答。
两位师兄态度都如此,其他弟子瞬间蔫儿了。
“不过师兄——”几个弟子劝人劝不到点子上,谢九渊只好自己费口舌,“我瞧这灵兽致命伤伤在头部,像是利爪所伤,或许,伤他的不是什么厉害的高人,倒更像是同类。”
“我听闻,深处的灵兽奉行胜者为王,以强弱划分领地,同类之间搏斗是常有的事,也没有什么点到即止的君子协议。兴许,这只雪灵便是被同类所伤,逃亡至此。若真是被人所伤,九阶灵兽可不好杀,我可不信谁会这么舍己为人,费力把一头九阶灵兽打得半死就给别人做嫁衣,闲得慌么。若说是不忍杀生,都快死了再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方才说话的两个弟子哑口无言。
他们其实也知道,即便是换了师父那样不慕名利的人来,也不可能这么大方把九阶灵石拱手送人。
谢九渊继续推测道:“若说是势均力敌,那人也受了重伤,无力再追杀这灵兽。都快把这九阶灵兽打死了,不追上来把灵石取了,那这伤岂不是白受了?换成我,断手断脚,爬也要爬过来把灵石剖了去。”
最后那话或许夸张,但几个弟子一致觉得,换成他们也会这么做。
“你这分析不无道理。”齐闻风垂眸思量,仍是有些犹豫,“但……如若与这灵□□战的人伤势过重,失了意识,给了这灵兽逃跑的机会也未可知。”
“可是师兄,你想想,若真是人□□战,我们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
兽与兽之间的搏斗是蛮力,但人与□□战,拼的是灵气强弱和战斗技巧,灵气相撞,威力巨大,哪怕隔得远也该有余波传出来才对。
想到这一点,齐闻风更加陷入沉思。
“师兄,你若是还有顾忌,不如我们再等上一等,看看有没有人顺着血迹追过来,若是没有,我们再取走这灵石,如何?”
闻言,另外几个弟子顿时点头如捣蒜,一脸期待的望向能做主的大师兄。
齐闻风看看他们,最终妥协着点了头。
正在他们商定结束后,那身躯庞大的灵兽突然动了动,鼻中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下一刻就要站起来。
谢九渊最先惊叫出声,瞬间便躲到了齐闻风身后,声音胆怯:“师兄我害怕!”
齐闻风以守护的姿态挡在他身前,戒备着眼前的灵兽。
然而,灵兽并没有站起来,它已经筋疲力尽,极为费力才略微撑开一半眼皮。
它似是听见了谢九渊说的那句话,朝那处看过去,而后再没合上眼。
看起来像是死透了。
一行人守着灵兽的尸体,就这么等了两日,始终不见人来。齐闻风终于松口,决定将灵石带回四夷门,让师父处置。
他们来时一行五人,返程时也是五人,谢九渊趁夜又跑了。
但和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不同,这次他留了信给齐闻风。
【有事先行,师兄勿忧。】
***
高梧城,鬼市。
茶摊帐篷内,年迈的老者煮好茶,递给一旁眉目清秀的小少年,示意他端到最角落的那一桌去。
小少年端茶很稳,倒茶动作也熟练,似是做久了这种事。
喝茶的人微微抬眸,道:“瞧着在林叔这里倒是学了门手艺。”
“那可不?比谁都勤快,林叔都被养成个懒老头了。”符安坐姿一如既往随性,一只脚踩着凳子,手指敲着桌面,吊儿郎当的。
谢九渊道:“这话你该当着林叔的面说。”
“得了吧,那老头儿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可不想松松骨头。”符安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为自己的“识时务”很骄傲。
帐篷内还有别的客人,阿古帮着打下手,谢九渊看了一会,说起正事,问到了前些时日送来的信。
符安便道:“你说的十方鼎还没有下落,但你信中写的那些药草找到了不少,还有一些不好找的,我还在打听。”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灵戒来,放到对面桌上。
“找到的都在这里面了。”
谢九渊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抬眼问道:“他会用灵戒了?”
符安一愣,顿觉不满:“为什么不猜是我?”
谢九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只用玩笑的口吻道:“这些东西入得了你的眼?”
这下符安就满意了,往阿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送来的这人确实挺聪明,一个月,凝神二阶。”
凝神二阶,放在一个十三岁少年身上,那是要被说一句“没天赋”的,但对于阿古这种才刚刚开化灵根的人来说,那绝对当得起一句“有天赋”。
谢九渊道:“你多教些东西给他,他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的就换一样。”
符安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你真不是他亲哥?”
“不是。不过上辈子不一定。”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谢九渊稍稍压低了声音,说起别的事:“你之前说,魔都在大张旗鼓的找一个人。这人找到没有?”
符安也学他压着声音,露出算计的笑容来:“怎么,你有兴趣了?”
不等谢九渊说话,他便又补上一句:“我这里的消息可从来不是免费的。公子,听消息之前,不妨先谈谈价格。”
谢九渊也不与他争论什么,取下左手中指的灵戒推过去。
“七阶,三颗。五阶,十颗。四阶,三十六颗。价格如何?”
符安听得一愣一愣又一愣,看向谢九渊的眼神都变成了惊恐。
从第一次见面的经历来看,他不是猜不到这人会给出不菲的价格,但这么多灵石,便是仙门都很难这么轻易就拿出来。
这人究竟是背后有靠山,还是自己……
这另一种可能,符安真是想都不敢想。
但问他倒是敢问的。
“这些灵石,是你自己猎的?”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退。
谢九渊微微一笑:“我的消息也不是免费的。”
属于生意人的警觉立刻让符安意识到,他问了不该问的。
收好那枚灵戒,符安道:“说好的我七你三,下回来把你的那份给你。”
“那魔君死心眼儿,找这么久了还不肯放弃,看样子,且得找上好一段时间。”
谢九渊“嗯”一声,心下有了盘算。
要炼制十阶洗髓丹,其中有一味药草,名叫苦离。
旧书记载,苦离于三百年前绝迹,只余下一枚花种,不知所终。
当年千机阁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魔都境内有这种药草。只可惜还没等他亲自去魔都,人就先死在了琉璃之境。
如今,虽然一切从头来过,但他记忆还在,搜集药草倒是方便许多。
此刻魔都人人都在找人,上下定然混乱,正是他溜进魔都找寻苦离的好时机。
“你帮我找一套魔族守卫的衣服来,要干净的。”谢九渊道。
“你真要去找人啊?”符安真有些惊讶了,他以为这人就是随口问问,“你不是瞧不上人家魔君的人情吗?”
谢九渊不想解释过多,便随口一扯道:“嗯,人情瞧不上,我瞧上魔君本人了。”
闻言,符安更加惊讶,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下一瞬,他便立刻给这个消息估了个价——
天价!
虽然这个消息的信息量很大,但好在符安见多识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完这句话,然后接受了这句话,相信了这个说法。
最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谢九渊的肩膀,义气道:“放心,我符安活了二十年,什么怪事都见过,我很开明。”
说完半点没耽搁,大步就往外走去,谢九渊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衣服找来后,谢九渊本想着要不要解释两句,但符安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怪异,他便没了解释的心情,同林叔和阿古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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