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艾指指安燕稍稍短了一截的衣袖：“可你这衣服并不合身，家中当初发生过什么，我们不追究也就罢了，今后总不能一直糊涂下去。姐姐别羞，很快就结束了。”
在苍艾的强势要求下，安燕还是进了内间。
等待的时间实在有些无聊，苍艾在店中转了转，迈步上了二楼。虽说这家铺子大多时候都在做订做的活计，但二楼也有些已经完成的衣服，她准备随便看看，有合意的就带走。
虽然钱的大头她准备用在正事上，但用小头讨自己欢心，还是可以的。出门前袁君夫给了赏金，不用掉的话多少有些浪费。光顾着给安燕选了，她还没来得及挑合自己心意的东西。
二楼还有几位客人，她正准备避开其他人往更深处看时，却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她下意识便顿住脚步放轻动静，想听听看那边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若是真这么喜欢，我就让她从宫中弄些出来。”
“可是……就算听春贵为后妃，随意将这样的宝贝送给我，恐怕也是犯了僭越之罪。”
“那又如何？她能成为宠妃本就是得了我与父亲的庇佑，我既是她的兄弟，她就该对我言听计从才是。阿鸢，你只需要告诉我喜不喜欢。”
“我……我自然是喜欢的。那毕竟是嫔妃才能用的珍品，哪个姑娘家会不想要呢？可要是被发现了，听春怕是……”
“就算真的受罚，与我何干？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安心等着我的礼物就是。”
不等女性回答，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少爷，您这般行事……”
“啰嗦！本少爷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苍艾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衣裙的另一边站了两男一女。那名自称为“宁听春兄弟”的男性还挺好认。他脸上洋溢着自得之色，眉眼之间同宁听春有着几分相似。身为亲人的两者区别不小，主要差在了气质上。
他看上去——非常欠教育。
苍艾忽而有些手痒，似乎是突然就得了厌男症。正巧手边有一块儿面纱，她随手扯过遮住相貌，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用尽力气往男性的左脸上甩了个耳刮子。
她本还想再来一巴掌，让对方微肿的脸看起来更匀称些，又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不得不悻悻而去。
奔下楼梯时，她心中想的是：也罢，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也不急在这一天。把机会留着以后让宁听春亲自扇应该也是可行的？
不知道是因为苍艾的举动太过出人意料、让那男性傻在那里没有回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直到苍艾回到了安燕身边，摘去面纱又随意找了披风遮住原本的衣裙为止，宁听春的那位兄弟都没有追上来。
看到苍艾突然换了身行头，安燕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可她不是会张嘴询问的性子，便将所有的好奇都压回了肚子里。
苍艾向着她笑笑，主动开口道：“我觉得我这身衣服很不错，姐姐觉得如何？要是姐姐也看得顺眼，我便直接买下带回去穿了。”
安燕很是仔细地将那披风看过一遍，轻声应道：“妹妹长得如此标志，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
将她的夸赞尽数接下后，苍艾转头看向店家：“辛苦店家为我姐姐量尺寸，方才记下的那些个数据，是否方便由我抄一份回去？”
能出宫的机会毕竟是少数，将真正合安燕身材的尺寸数据带回去，至少能保证今后尚服局做的衣服合她的身。
除却最后为安燕订做的这套衣服，其他东西都是现成的，带着安燕在酒楼用过饭后，苍艾并未在外头久留，满载而归地回了宫。
让她没想到的是，比她更早回去的，是一个消息。等她送安燕回屋再回到琳华宫，里头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看到苍艾进来，宁听春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与过去不同，今日的她格外知礼，看到苍艾的一瞬便起身相迎，对着后者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苍艾吓得连忙后撤半步，脱口而出便是一句：“你病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害怕。”
宁听春咬了咬牙：“妾有件事情想单独问问贵妃娘娘，不知娘娘是否能行个方便？”
听她特意强调了“单独”二字，苍艾会意，用眼神暗示了点青，让她出去将外头的宫女都给看好了，莫要靠近。
然今日的宁听春却显得格外谨慎，屋中都见不着其他人了，她还是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扭捏着开口道：“这本来是妾的家事，不该拿来叨扰娘娘的，可是……”
“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性子了！”
“妾刚才听到消息说，妾的弟弟在外头被人打了，妾想问问关于这件事，娘娘您有什么头绪吗？”
“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是我打的。”
“？”
诡异的沉默在屋中蔓延开来。见苍艾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宁听春轻轻叹了口气：“娘娘与妾弟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能不能同妾……解释一二？”
苍艾欣然点头应允。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这在宁听春的意料之外。家人慌慌张张给她递了口信，要她定然为弟弟讨个公道，一头雾水的她正好听说苍艾去了同家店，虽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还是决定过来问问情况。她没想到，苍艾一开口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苍艾本就打算将今日所见好好同宁妃唠上一唠，既然对方主动提起，她自然事无巨细地将整个过程都讲了一遍。末了，她还忍不住感慨：“你那弟弟的脸皮倒是真厚，这一巴掌下去，扇得我手心生疼。”
宁听春：“……”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绷住严肃的表情，发出一声极短的轻笑。
苍艾：“笑也笑过了，也许，我们可以仔细谈谈其他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宁听春点点头：“多谢妹妹替我出这个头。妹妹所谓‘其他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苍艾确实有那么一些必须请宁听春做的事儿。
在成衣铺中，她对那三人只是匆匆一瞥，回来的路上又将剧情捋过一遍，才将所有人的身份一一对上。在场三人分别是宁听春同父异母的弟弟宁文奇、不久后将要嫁入宁家的闻鸢，和宁家管事虞述。
宁文奇和闻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靠着祖上的荫蔽纵情享乐，尤其是宁文奇，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典型，实在不值一提。倒是跟在两人身边的那个虞述，多少有些意思。
根据后面的剧情来看，虞述身份并不简单，是同时打了三份工的倒霉蛋。他由袁君夫派出宫去，先到了皇后娘家做管事，夏大人被皇帝几句挑拨厌恶上宁家后，便又让他去了宁家做内应。
待得宁家、夏家先后倒台，他接了宁文奇原本的位置，成了个五品武官。
到这一步为止，虞述的种种表现都不太像是个正面角色，可偏偏是他，在本国与彝国战事失利时力挽狂澜，带着一大支队伍扭转了部分局势。
那场站仍是惨败，但他护卫着的那一处，将士与百姓的伤亡与损失都减到了最少。
可怜这样一个人，最终却受到袁君夫与其他几位将领的猜忌，最终因为一份“略有偏差”的地图和被动了手脚的指南车，带着一只三千人的队伍，死在了离战场一山之隔的山道上。
回忆起虞述的种种，苍艾有了个念头——
袁君夫这个狗皇帝挺烂的，那些同狗皇帝沆瀣一气的世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偏偏就有那么几个，是让人觉得一切都还有救的“好人”。虞述如此，宁听春挂在心尖念着的那位亦是如此。
苍艾想着，难得她知道了剧情，为什么不能帮一下这些人呢？
唯一的问题是，凭她一己之力能做到的事情太少，而且，她不确定这符不符合任务对象的期待。针对前者，她准备拉几个助力，至于后者，她准备……自己玩开心了再说。大不了就是任务评定未通过重新打一遍，问题不大。
苍艾将注意力转会到当下，向着宁听春笑了笑：“我打人时看到了在你家做事的那位先生，我对他很感兴趣，想要扶他一把。”
宁听春：？
“考虑到他同时在你家和皇后娘娘家打两份工，我想着，还是提前同你说一下比较好，说不定你能帮上点什么忙？”
宁听春：？？？
“但具体该如何实现我的目的，我还没有想好。这样吧，等我想明白了，再来告诉你。”
宁听春：“……好。”
离开琳华宫时，宁听春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方才苍艾说的那几句话她句句听见了，可就是一句都理解不了。
也罢，以后应该有机会弄清楚的，她得先想想怎么把家中暴跳如雷的宁文奇和父母应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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