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爱丽米牵过我的手,朝着韦斯特公爵轻点了下头,算是告别。

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我缩了下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艾米丽看起来并不觉得牵我的手有什么问题,而是自顾自专注地想着事情出神。

她身量比我高一些,除了姿态优雅外,面容也有了成熟女性的韵味,对比之下,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侍女。

“小姐。”方才多看了几眼,发现她今日穿得单薄,我们刚走了一会,外面就下起了小雪,比出来那时更冷了。

我皱着眉,暗骂了一下这天气,内心开始挣扎起来,视线在上空和眼前发愣的大美人之间反复移动。

最终还是以妥协作罢。因为怕冷,我出行时裹了好几层衣服,现下脱个外套也算不什么。

她的手握得不紧,没有刻意询问我挣开缘由,只是暼了我一眼,就将手收了起来。

小雪漫无目的地飘着,如同沙漠里的狂风卷起细沙,要洒向小镇的每一处角落。

比起我的焦虑,爱丽米并不着急,仍慢悠悠走着。

我低垂着眼,看粘着雪的靴子。沮丧之余给自己打气:反正就被冻这么一时了,等到了首都,以后可都是坐马车的好日子。

有一些雪点落在爱丽米的眼睫上,又被身旁踮起脚的少年轻轻吹去。

她无意识地蹙了眉,身体感受到一阵热气。

原来是可莉将带着余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女仆仰着头,明明年纪比她小,却总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语气还带着点责备意味:“小姐,你穿得太少了,会害病的。”

-

外套最终还是回到了我身上,我一面因为温暖回来了感到舒坦,一面又担心小姐回去后生病了遭到责罚。

早知如此,我出门时就应嘱咐她多穿衣服了。但艾米丽真要像我那样把自己裹成个团子,大概不会被重美色的韦斯特公爵看上。

看起来一切皆为命中注定,叫细心的人变得粗心。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重来一遭呢?

我心上突然泛起一阵无力感,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这个故事里。

高中和学长去玩密室时的逃脱经验是:目之所及,皆为表象,真相往往不会藏在其中。

可我生性懒散,总被身体的低级本能操纵,从前玩密室时就只看着学长解题,现在不得不独立行走了,也只是指望命运。

作为向来消极的一员,既然世界已经给每个人设定好了剧本,那我往下走有什么不对吗?重来一次,告诉我一切都是错的,我又该做点什么?

我又能做些什么?

水蒸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眨了眨眼睛,继续搅拌锅里的热汤。

汤里加了鹰嘴豆和一些蜂蜜,听起来是黑暗料理的搭配,但在食材匮乏的情况下,于我而言,只要能尝出来味道的,都不算什么黑暗料理了。

大豆营养高,蜂蜜补益,两者之结合,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药膳呢?还蛮符合药膳的特点,不好吃。

我试了试口感,尚能下咽,打算捞出一碗留给小姐,其他的就找就近的仆人分了。

入冬以来,天暗得很快。长廊上还没来得及点蜡烛,窗前漏出来一大片灰蓝色的天空,堡垒内部阴恻恻的,我端着托盘快步走着。

绕过拐角的小姐房门前,一旁已经边点了蜡烛,周遭一下子明亮起来。看着面前花纹清晰的大门,我蓦地生出一种解脱之感。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之前的感觉是害怕。

经历过的死亡并不让我对死亡这件事无所畏惧,甚至更加害怕了。我之所以不害怕那杯毒酒,开始就是抱着解脱去的。

现下告诉我给不了解脱,我断然是不会再喝的。

我抬手打算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作为炮灰不该有偷听的危险爱好,但偏偏我对故事的掌握只停留在表面框架,没有仔细琢磨过剧情的发展。

敲门的手拐了个弯,又收了回来。多了解一些事情也是好的。我想着。

听了五六分钟,握着托盘的手都酸了,也只收集一些零碎的信息。

“斯密斯夫人……沙龙店……”

“去首都……罗宾斯少爷……”

听得不清楚,但和我原本就掌握的信息应该没什么差别,再过几个星期,爱丽米就要去往首都找她的那位未婚夫了,也就是本文的男三。

这位罗宾斯少爷是位怪人,大抵是身体上残缺的缘故,导致其人个性阴沉自卑,即使拥有较高的地位也无法弥补这点,他常常躲着不见人,整日混在剧院里面。

上一世可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抓到他。

虽然文中花了很多笔墨描写他自卑和忧郁,但对于他,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其实还有一个词——自傲。

想来是上辈子的记忆。但自卑和自傲多么矛盾,怎么能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呢?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嗅到熟悉的皂香,我准要吓到把汤撒完,而不是现在的只是手抖一下。

总之还是被小小吓到了。我能感觉到自己面上发热,庆幸烛光昏暗难以看出脸红,不至于丢脸。

面子使然,我抬头时也故作镇静:“少爷好,我来给小姐送汤。”

“为什么不敲门?”德里安看了一眼我端着的汤,很不理解地盯着我。

“小姐在和夫人谈话,我怕打扰到她们,就想着在外面等一等。”虽然不是特别真诚,但这到底也是原因之一,所以我回答起来很顺口,特别理直气壮。

德里安不是话多的类型,他得到回答后就沉默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我在这种沉默中感到局促不安、莫名其妙。开始用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托盘,想着是要先离开,还是直接敲门送汤。

如果只有爱丽米我肯定直接进去了,不进是顾及里头还有温莎夫人。温莎夫人虽然大多数时间温和,但也不失严厉,否则就温莎公爵佛系的作风,教导不出两位如此优秀的儿女。

可能是为了打破现在的尴尬局面,德里安难得主动挑起话头:“这汤好喝吗?”

我摸不透他这话的意味,只能试探性地回答:“我加了鹰嘴豆和蜂蜜,还有一些香料,不知道会不会合胃口。”

他的视线又落在汤上,我顿了顿,继续说:“……厨房里应该还剩下一些。”

德里安点点头,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托盘,轻轻敲了敲我的头,这动作带了点莫名的亲昵,不是爱人之间的,像是面对熟识的朋友和亲人:“我找爱丽米有事,我带进去吧。”

“好……”我侧过身,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走廊尽头还是没有点上蜡烛,大概是管家外出了还没回来。

我没有夜盲症,只是有些怕黑,简单来说也就是胆子小,在这种廊道里行走很难不感到害怕。

到了拐角处,为了能给自己一些勇气,我握紧了手,转身想要再看一眼爱丽米房门前的光源。

我看见了蜡烛的光亮……

和侧着身注视着我的德里安。

……

没办法很快平静下来。

毕竟我就是很看脸的那种肤浅生物。

夜晚放大了一切,蜡烛的光影因为风跳来跳去,德里安脸上的轮廓或明或暗,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一双眼睛,那么美、那样温柔地注视着我,让人觉得身处梦境一般。

等到艾莎的呼噜声传来时,我还是没出息地捂住脸,不停地回想着那一幕。

该睡了,真的该睡了。

但……不会真的只是梦吧?

-

我虽浑浑噩噩度了几个星期,也不难注意到周边的变化——街上更冷清了。

温莎公爵的封地和附近的安纳西小镇邻近边境,随着两国冲突的加剧,已经有一部分人迁去别处生存,其中有钱的索性去了最安全的首都。

奥布里,也就是韦斯特公爵,在这段时期和爱丽米熟络了起来。他总是借着一些由头邀请爱丽米去他家做客,两个人常常在下午喝茶、谈论我听不懂的药材。

奥布里的房子只比寻常人家要精美一些,我不相信他那么有钱,在安纳西镇上只购置了这一套小的房产,看来是刻意带爱丽米去一个不那么起眼住所,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又又又一次被奥布里支到厨房,好留下二人以独处的空间。

根据韦斯特公爵最后看我的表情,加上我对他先前三番四次的暗示视而不见,我知道他对我已经不满极了。小命要紧,我还是觉得自己该有眼力劲一点。于是就呆在厨房,搭配着牛奶,安安心心啃食这些美味的小点心。

人少了以后,动物出来的就多了,有只松鼠爬到窗外的树上,用又黑又圆的眼睛盯着我。

胖胖的厨娘带着新出炉的松饼往楼梯口的方向走过去,阳光很明媚,上面淋着的一层金色枫糖浆格外显眼。

我突然有些想笑。

虽然和首都的点心比,这些糕点称不上精致,但这一偏僻小镇,哪有平民吃得起这样的点心呢?

看起来韦斯特公爵对于“平民”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刻。

爱丽米往日作风虽温和,却如高岭之花一般难以采撷,常拒绝贵族青年的邀约,近期却频频赴奥布里的约。我都能看出来,爱丽米比我聪慧许多,想必更加清楚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我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提起一壶花茶向外面的花园走去。整个住宅处很安静,奥布里爽朗的笑声能听得很清楚。

太阳缓缓落下,我想要提醒小姐该回去了,但是半路被胖厨娘拦住,花茶也被她拿走了。

我皱了皱眉头,越过她去看爱丽米。

爱丽米带着一顶蕾丝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表情我看不大清,但我能注意到她在桌下,用手势比了个动作。

到底是做了那么久的主仆,我了解那是让我不用逞强的意思。

我放松下来肩膀。

既如此就不用操心了,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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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主人公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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