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王薇薇想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开门的声音。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上锁了的？！
王薇薇转身摆出提防的架势，和慢悠悠走进来的年寒英形成鲜明对比。
他像是从哪里的废墟里挖出来，凌乱的长发扫过腰间，一身破烂的古装戏服，就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陆道的办公室里。
丝毫没有察觉推开的大门有锁住的手感，看到自己的消息被陆道投屏到墙上，年寒英甚至还有心思抱怨一句。
“啊——这不是看到消息了，怎么不回我？”
“一直没回，我就直接来找你了，薇薇姐是来报告工作的？那我就等你结束了再说。”
像是没有意识到「诸神盛宴」的临时加班对王薇薇的伤害和副本后收尾的焦头烂额，年寒英顶着王薇薇杀人般的眼神，退回到门口就要出去，却被最里的陆道叫住。
“那也是和你有关的报告，不留下来听一听？”
“和我有关？是6437还是6424？”
年寒英握上门把，没有进一步行动。
王薇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6437”是「诸神盛宴」的编号，不过现在还将副本6437称呼为「诸神盛宴」实属不妥。
因为那个世界已经没有神的盛宴了。
从王薇薇口中确认是6424的问题，年寒英悄悄在心里松一口气。他现在还不想□□37的结果。
借此，逃避上几时左明冬。
就算后日谈的内容只有他和缪斯清楚，可听缪斯剖白过原因后，年寒英暂时还不敢面对当事人，生怕一个不对就让左明冬猜到答案。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不能面对。
不过……
“通缉对象？你们是不是太夸张了？我也没对其他副本造成什么伤害吧。”
年寒英还是第一次听说通缉对象这回事，借着整理乱毛的动作表达他的不满。
从王薇薇紧张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不是首次面对这种情况，但要说暴露的时机——恐怕是「沪光高中」？
说起来论坛树洞里刷到过类似的吐槽，说自己的下属分明是不熟练业务误报信息，却走狗屎运被大领导看重直接提拔到对方手下，自己还要被降职排挤。似乎也是王薇薇招惹左明冬的时间点？
这么看来，王薇薇工作时发现自己的行踪因此被陆道带走专门处理他和左明冬在副本里惹出的麻烦……难怪一看到他就很吃了火药一样。
这不，现在又来反驳他的话了。
“劳驾，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之前弄坏的一D一B两个副本是谁干的呢？”
王薇薇的报告都给捏皱一角，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直接掐着年寒英的脖子让他别谦虚了。
“■结局不算，那个分明是替「察查司」找出副本bug，只是稍微刺激了一下bug副本就停服了而已。”
他甚至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古铜的梳妆镜试图拯救一下头顶的杂草，只是不管对着镜子怎么梳理，杂草依旧顽强地胡乱生长。
年寒英失落地垂下手，铜镜随着他的动作错开半分，露出顶端镶嵌的紫宝石。
“说起来还要感谢我呢，不然还有数不胜数的玩家照着错误攻略打出坏结局，那不是进一步加速管理员对世界的破坏？”
似乎看出王薇薇的打量，年寒英嘿嘿一笑，将镜子正对室内。
铜镜清晰倒映出两位判司的身影，那闪烁的光线仿佛星辰的微光在宝石的纹路间游走。
她的目光瞬间被顶端妖艳的紫光吸引，再也分割不开，似乎除了注视光芒再也生不出其他心思。
好比编造谎言、隐瞒真相的想法。
“所以说——把副本的所属权交给管理员就不用担心这种事啦！”
年寒英看似无意地张开双臂，高声向「察查司」索求，甄月镜随之挥向空中，以轻微的频率左右晃动。
可即使再怎么摆动，镜面至始至终忠诚地映入陆道的身影。
“不……”
“不行。”
陆道一口否决，指尖推向眼镜，穿过镜片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至少在听到你的理由前，我不可能将副本交给「察查司」外的其他人，哪怕你是管理员。”
“还有，针对你的通缉令只是因为你的擅离职守导致我们无法发放后续任务，如果这次回来你能协助「察查司」正常运行副本，我们会取消通缉令。若你有相应要求，革职的人员也可以复职。”
听到最后，王薇薇都对陆道投以惊讶的眼神，之前她和年寒英的交流还只是猜测，但陆道如今将这件两事一并提起，是看出左明冬对年寒英意义非凡，还是证明左明冬的停职和副本6424离不开干系？
打工人什么都不知道，打工人只知道现在她应该离开了。
在陆道冰锥般的赶人视线中，王薇薇以踩在刀尖的小美人鱼的速度挪出战场，可惜在她离开前，年寒英都没有任何表示。
王薇薇的关门声让怒火裹挟理智的年寒英稍微冷静下来，等他意识到是陆道刻意赶走的王薇薇，面对陆道的也不是感谢而是指责。
他是在说明冬？
听到意想不到的人名，年寒英黑眸微眯，仿佛吸走一切光芒的海底。
“复职？那正好一起解决了吧。”
手中甄月镜一折，直对陆道一人。
“我倒想知道，察查司吸纳了去年副本征集赛的冠军，却一个副本没写，直接赶人回家是怎么回事。”
“看中他的能力，却不在「神曲」污蔑的时候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哪怕只是让知情者说两句，都好过现在的千夫所指！”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像是没有察觉年寒英的怒意，陆道站起身来，极高的体型让他能够用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年寒英，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走到手边最近的书架。
塞满的书籍刻意得像是书店里精美但毫无实用价值的书墙，在此之中，最上层的一副扑克牌仿佛擅闯书店的赌徒，但老板宽容地接纳了所有人，正如陆道选用崔珏送的道具当做暗室的机关。
陆道移开扑克牌，随着“咔哒”一声轻响，书本像是安排好得一样完美地分成两边。书架向外推进五厘米，无声地朝两侧平移，露出中间昏暗无光的暗道。
见陆道没入黑暗，年寒英赶快跟上。
脚底传来的触感坚实平缓，脚步沉闷，像是石板路。
没有多余回声，看来是一条路走到黑，不是，那陆道做什么非要带路？
边打量暗道的情况，边听他慢悠悠解释。
“判司进入「察查司」后的升迁贬辞不会因个人的副本创作性而改变，否则和文学创作有什么区别。”
“离职后每位判司都要签署保密协议，有关副本内容不可随意泄露，更不用说发到网上，「察查司」不会容许。”
“……虽然我想这么想你解释。”
道路不长，三两下就走到底。直到陆道开灯，年寒英这才知道为何他执意要带路。
“因为那不是我的首要目的。”
垃圾场。
这是年寒英看清房间后的第一想法。
中央的一桌一椅像是给关押千年的数学家提供的家具，桌上，地上，房间里到处都是出自他笔下算不尽的草稿。
但这都不是重点。
正对唯一出口的石墙上挂着一块明显后加入的家具，说是家具也不太准确，毕竟没有谁会在家里放上一块订满嫌疑人照片的白板——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人类所有可能的组合出现在墙壁大小的白板。
其实不全是现代的照片，有三分之二的部分停留在画像的程度，只是那些画像时日已长几乎看不出其中细节。
仔细一看，所有的画相都是两张一组：一张特写长相的大头照和概括整体的全身照。
从全身照来看，画相人物装束和旁边记录从古到今，似乎经历了数不尽的年岁；从大头照来看，几张清晰的现代照片竟颇为相似。
虽然没见过本人，但那位最年轻的总判司总会账号上时不时发布精心挑选的自拍九宫格，年寒英不仅刷到过，还听说崔珏此人蛮横无理，经常利用特权迫使下属第一个点赞。
更何况只强迫官凤一人。
也难怪她「诸神盛宴」中哪怕冒着被直播的风险也要给年寒英吐槽。
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看到崔珏的千连拍，还是在陆道的密室里。
眼前信息过载，年寒英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清陆道念叨的什么。
“……首要目的？这个？”
他几乎是以灵魂出窍的状态指了指那块白板。
陆道先不清楚年寒英的意思，等他以“执法者就可以知法犯法吗”的眼神望来，陆道不知怎么就瞬间读懂一切。
他礼貌性咳嗽两声让年寒英注意回神，视线点到相片上来回打转。
“当然不是，这只是记录另一位总判司的每一生身份，好预测他下一世的生卒年月。”
还能这样，那等明冬差不多了他要不要也……？
虽然意识回笼，但年寒英很快思考起其他事物。
陆道可不管他的走神，左右人已经带下来，一切都可以长谈。
“根据「诸神盛宴」的表现，你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鉴于在大众面前大闹一通再没有结果也不好向人们交代，束手就擒和按照我的计划行动选一个吧。”
年寒英罕见地冷笑一声，像是被陆道的提议冒犯到一样。
说是坐牢和听从「察查司」的计划二选一，可打从把他带到暗室的一刻起，陆道为他规划的选择就只有当「察查司」的走狗。不然他大可以暗室一关，把年寒英关到同意为止。
但是否太过自信了些？
“你这把戏，关得住我？”
陆道也不堵门，甚至走进来主动收拾起杂乱的草稿。年寒英看过几眼他捡起的几张，发现都像是精神病人发作时的产物后就放弃继续。
可陆道并不放弃，而且他很清楚年寒英的弱点
“那个叫左明冬，是你很看重的人吧？现在网络上对他的恶意应该不少，你一而再再而三将他陷入困境，真的对得住吗？”
陆道的话与缪斯的指责不谋而合，被迫想起自己的屡屡后果，年寒英气势不由弱下三分。
虽然不说，但年寒英能看出左明冬是真心热爱他的工作。
越是如此，自己就越不能再拖后腿了。
“不威胁到左明冬和副本，其余的我都可以。”
“还有，我要看当年左明冬的停职书。”
竟然把「四时」放在自己前面，真不像是一走了之的管理员。
难不成这才是他的目的？
因为管理员缺席，「察查司」介入不了副本无法投放任务，6424便成为一个毫无任务的空世界。但里面的角色一直在生活，若是他缺席的时间长些，说不定一个全新的世界就此诞生。
不管怎样，没有结局的说法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陆道推下眼镜，掩盖内心的波动。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你知道的话很快就能解决。”
“是如何打破世界的极限，或者按现在的说法，第四面墙？”
追求自由，追求终止的时间终于能画上句号。
这一次，他能否陪着他一起走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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