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私下可能会用“小世界”称呼副本，但崔珏还是清楚其中差别不是一个“小”字概括。
副本被称作“副本”，究其根本是其创作理念与网游中供玩家消磨时间的副本相同，无论是注重游戏输赢的竞技类玩家、放松身心的休闲党还是贩卖道具盈利的工作室都能在这样一个面向全黄泉的享乐手段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价值。
可以说「黄泉人生」计划最离不开的就是“副本”概念。如今竟然有人在两位总判司面前，扬言要让所有副本的时间重新流动，变成不可预测的世界。这一举动无疑是摧毁黄泉现有的根基。
哪怕是陆道认同的人选，崔珏也不由恼怒起来，拿整个黄泉的人口作为信口开河的对象，是不是有些太过轻率了？
「这么做岂不是拿其他人的人生开玩笑？你能保证所有副本独立后还会对黄泉的玩家有好脸色？」
崔珏学着陆道平时的动作，推了推眼前不存在的空气眼镜。
这是他提醒陆道的手段：都当面造反，你还管不管了？
谁知陆道根本不看崔珏的小动作，一个劲品尝自己来之不易的下午茶，气得崔珏差点没绷住嘴角。
“您还真是典型的玩家至上主义。”
年寒英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更是让崔珏脸色难堪，就算用了敬语也掩盖不了他的嘲弄。
“首先这个问题本身就自大，仿佛在您看来，副本原本就对玩家颇有积怨，只是目前碍于权限不能发作一样。”
他调亮面板，淡黄色的背景将他漆黑的瞳孔浅浅照亮，打出一片金色的光晕。
“但很多时候，副本NPC根本不关心那一小部分的玩家，要记住个别眼熟一周的陌生人实在太难了。与其时刻关注某个玩家的行动，不如想今晚吃什么。”
面板的光亮有些过强，某个瞬间，年寒英挑起眼皮与屏幕对面的崔珏对视，后者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灿若鎏金的双眼充斥着崔珏读不懂的情绪，完全不像他说话时那样平淡。
“再来是那句其他人的人生。当然我不是针对您的意思，我是指这句话的立场也很可笑。”
“在我看来副本独立的变动，不过是让玩家从手握攻略的游戏变成漫无目的的旅游，其消磨时间的本质依然不变。性情高涨的人不会因为没事可干而寂寞，志不在此的人就算攻略从头写到尾还是提不起劲游玩。”
“没有明确简介确实会流失一部分玩家，但恕我直言。”
年寒英侧身向阴律司的两人展示自己的面板，点到论坛首页，上面写有黄泉论坛的所有子板块。
他缓慢划过面板，挨个念出所有和副本有关的版块名。
“游戏攻略、道具交易……公会大厅。这就到底了。”
“我刚刚念了多少？有十个版块吗？要真的按你所说，玩家的时间都消磨在副本上，那剩下的这些都是什么？”
年寒英随意点开几个非副本向版块，里面的内容花样百出，但都和副本无关。
「谁懂啊，在底下呆久了竟然等到我的爸妈，系统提示我的时候我都懵了。幸好黄泉不能催婚，不然我还要继续受苦。」
「楼上有人催就偷着乐吧，不知道我女儿还有多少年……不过久一点也挺好，她在上面过好就行，我不急的。」
「想知道宠物下来了会不会有提示？有点想我家小动物了，市面上的萌宠本都刷过一遍，但还是没找到小动物的身影……」
「前察查司报道：不会，因为宠物无法录入系统。但去你们本地的望乡台发布寻宠启事，说不定今天的灵体里有你家小动物。」
「黄泉vlog：今天是放弃转生的第10086天，写完了生前没能实现的博士论文，致谢写了之前的导师，希望他老人家不要介意。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大佬可以答辩。」
「前几年■■大学的■教授也下来了，楼主没联系过吗？」
「谢谢，求一个指路！」
「@■■搞点学术」
「昨天来■■看三金的姐妹，你未婚夫转头问我多订一套能不能便宜一点！」
「都结婚了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出轨男是这样的……我前夫，前脚进我产房逗我儿子笑后脚给小三孩子冲奶粉。」
……
人生的各种滋味在黄泉散发同样的味道，人生百态，不会因缺少什么而分崩离析。
早在人们重新睁眼的一刻，世界便再度从他们体内苏醒。不需要什么外力，生活总是自顾自的转动。
“人们早就找到了新的人生，就算没有副本一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或者说死死的？生命的形式而已，不在乎所谓生死。”
提到生命，年寒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疑惑地歪了歪头。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虽然是最近恢复的记忆，「四时」的人生却仿佛流淌在他体内的血液一样，早已习惯体内的其他存在。
身份认知的逐步解封没有让他迷失，而是直接跨向求解的台阶。
他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第二个十八年的记忆，是离开「四时」的代价还是分裂神魂的后遗症，或者因为其他主动封印了过去。
自我好奇的部分要等到后续，现在只是向质疑者展现他所做的第一步。
年寒英双手合十，掌声充当休止符。
“不过说到底这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具体怎么实施要等试验品结果出来后再谈。”
「什么试验品。」
官凤瞥一眼老板，崔珏像是被他的话说服，同时也在为自己的态度反省不好出声，只得由她来问。
“为了证明独立副本的价值，我需要提前给出一个可以复现的方案，到时候你们也可以预约。比起在这里和我唇枪舌战，不如亲自到副本里一探究竟。”
年寒英点开6424的账号，找到唯一一条发帖的评论区，和两人介绍道。
“虽然还没有敲定，不过「四时」的转播权我肯定是给冬冬呛的，可以去他那边蹲一下。”
一提到左明冬，年寒英便换上一脸傻笑，完全看不出是之前把崔珏怼到无言的态度。
只是那笑容还没持续多久，情绪不稳的游灵便冒然占领视线，眼前重新回到一片黑暗，连带着刚刚亮起的眼瞳一并暗下。
「什么叫……」你给的转播权。
崔珏的疑问还没开头，就被察觉不妙的官凤顶走。
「我之前就想问了，转交给第三方直播间的话，直播时长和选址范围岂不是不受管理员控制？包括你说的让所有玩家一同监视副本走向，难道不是加重黄泉对副本的监视？」
出身副本的你容忍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最后一句看在崔珏的份上，官凤没有明说，可结合两人默认的前提和她的问话，年寒英还是读懂她的疑虑。
管理员要从察查司手里拿回副本所属权，NPC要把玩家拉到同一片天空下。受制于副本生成的条件，想要双方拥有完全的平等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管理员6424更多的考虑NPC和副本的整体秩序，为了当场处决，一点私人**的牺牲算是便宜了。
但出于年苍定的私心，他将转播权交给最不可能伤害「四时」的那人。这点他不打算明说。
“……让玩家监视也是防止玩家犯罪的手段之一。”
他略过第一个前提，着重强调后半段。
“实际上不少界外者仗着自己高位面的身份在副本杀人放火后退出游戏，留下一笔烂账和副本里无力执法的NPC。这个现象直到玩家手册问世才缓解不少。”
听到自己主张的政策，崔珏像是恢复了一点生机，昂首等待年寒英的赞扬。
谁知年寒英单手支着脑袋冷笑道：“哈，竟然还要出台法度才想起自己是个人吗？真是不如NPC有良心。”
“阴律司也是，黄泉系统这都多少年了，才知道要出台副本法，如果不是我的牺牲你们还要多少年才懂？”
和方维冠本人的求证中，年寒英得知之后这种现象的减少得益于「阴律司」紧急推出的玩家手册，但作为被记录的零号受害者，年寒英只会责怪执法不当。
像他这样的受害者还有多少？像方维冠这样没有惩罚的罪犯还有多少？
不是每个NPC都能像年寒英一样捡回一命，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亲手抓到杀害自己的凶手。
这也体现了黄泉一直以来的态度：副本只是供玩家享乐的玩具，没人会兴师问罪弄坏玩具的玩家。
得意之作被年寒英这般抨击，刚有起色的崔珏最终像个霜打的茄子默默蹲到角落，就连通话都是让官凤挂断的。
不是有意让阴律司铩羽而归，可从后续的论坛反响来看，年寒英的行为实质上让三司中最闹腾的一个安静不少。
说到三司，年寒英一直有个疑惑埋在心底，借此正好一并说出。
“三司三司的，怎么玩家仿佛都默认只有察查司和阴律司，却不搭理第三个呢？”
这也是他高强度检索论坛但收获寥寥的原因。
陆道终于放下焊在手心的茶杯，百无聊赖地挑弄没入手腕处灵动的“数据线”。
“没人会特意谈起用来接触世间的器官，所以没人刻意讨论每时每刻监视着我们的「善恶司」。”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在论坛留下踪迹。”
陆道用的是官方的说法，但年寒英搜到的玩家资料上，用的是「赏罚司」的称呼。
系统怎么会有评判善恶的标准？
玩家们抱着如此想法，逐渐用给予奖惩的「赏罚司」代替「善恶司」的名字。
可陆道的话让年寒英听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被吸食的手腕感到疼痛，看到有更多黑色的数据线扎到他非人质感的皮肤上，陆道知道是年寒英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但陆道无法开口说出真相，因为他仍处在黄泉的视线下。
无人能违背黄泉的意识，哪怕是最悠久的察查司。
见陆道闭口不谈，年寒英似乎明白了他的处境，也看出他忌讳的对象是为何物。
所以陆道才要借他的力量破除几千年的枷锁，因为年寒英诞生自黄泉监视之外，是出身副本的神明。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对陆道之前的举动指指点点。
不是老兄你连话都不敢说明白，就让他直接接入数据，没想过暴露的可能吗？
看来他需要重新一下考虑合作对象的智商。
听我狡辩！上上次是因为元旦放假后就是考试，看错了日子，上次是因为赶了六小时ddl实在没精力。之后更新应该正常（但我卡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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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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