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最终未能得出一二。
年寒英心情波动过大,争不过体内变本加厉的游灵,片刻便沉沉睡去;左明冬许久未念起旧事,思绪万千,竟是一夜无眠。好在有海山庄时年寒英融入的游灵为他舒缓心脏,才不觉得疲惫。
这点小事左明冬并未知情,他只当是玩家体质特殊,再说了成年人哪有不通宵的,这都是常规操作。
只是通宵过后还要跑剧情实在不该。
天色渐亮,就有威灵台官员上门,说项台大人请顺恒台协助驱鬼。
说是顺衡台,可三台心知肚明,请的不过徐礼一人,顶多加上一个阴鬼侍从。
原先威灵台的那套朝服定是不能见人,年寒英和左明冬商量过后,决定伪装成随行的两名小厮一同前往,好看看项台打的什么主意。
马车缓缓驶向宫中,年左二人的加入并未分得关注,倒是路上徐祈笑的太猖狂,引起请人的官员频频侧目。
据那名官员自我介绍,他名叫江坊,今年二十有五,自知尚无除鬼天分后本无望做官,恰逢项台的改革,如今已入台四年,算是新用官制度的第一批受益者。因此对这个改变他命运的项首台感情颇深。
比方现在,即使身后马车里坐着顺衡台首台,江坊仍滔滔不绝地说起项台的好。
“首台时常会将一些简易的任务交付于像我一样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一来教我们增长见识,二来为百姓作个榜样:阴鬼并非不可诛灭,只要处理得当也能压制。剩下的只要转交扎根各郡的威灵台来收尾就好了。”
无论徐礼怎么想,阔别已久的年寒英和界外者左明冬对视一眼,纷纷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之事。
平心而论,抛开宫中和百丈河对岸见识的游灵傀儡,光听江坊所言,怕是要真以为项台是个全心全意为国家社稷、百姓安危操心的忠臣;可偏偏这样的大好人,私下用起污浊来毫不生疏,若是以毒攻毒,也不必如此偏激。
年寒英知道的更多,于是想得更深一层。
若是项台本人偶然习得游灵操纵之术,又怎会不知百丈河的异况?然而他上任多年,并未治理过河水,可见他分明不知。
如此一来是谁教他的方法?
古仙。
年寒英了然于心,手指随意敲打着窗沿,心想:我的好师尊还是不肯放弃他的宏图伟业吗?
那当徒儿的定然是要帮他一把。
马车很快到达,威灵台在宫中地理位置极好,足以显得其如日中天的地位。可招待他们的不是项台本人,只是威灵台一名普通的官员。对此,徐祈深感不爽。
“老家伙大早上不让人睡觉,把主人拖过来工作,结果自己不在?”
他伸手握成爪状,掌心无端生出浓郁黑雾,想要对着屋内讨论案情的威灵台官员狠狠来一下。
由于除鬼主力的镇阴台传承断层,近几年无论民间或是皇宫,除鬼请求大都落到人多势众的威灵台肩上,像这样三台间互助共事的情况也是近几年才兴起的。
但威灵台邀请的只有顺衡台徐礼,至于剩下几个杂鱼,能容许他们在屋外等候已是礼让。
对于年寒英来说,一面薄薄的石墙根本抵挡不住他,即便不用游灵偷听,人声自发传入他耳中。
“……丑话说在前头,徐首台,这次的任务有点棘手,可能需要用上您从前的能力。”
“不知您的阴阳眼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此话一出,有意无意偷听的两人都面色一变,徐祈脸色难堪,手中污浊渐起;年寒英眉头直皱,他先前不知徐礼还有这层本事。
于是他看向旁边的徐祈,看过对方脸色后便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左明冬听不见里面声音,本想趁机溜达,却被年寒英拉住。
不可擅自行动。年寒英向左明冬传达这个意思,得到答应后转回屋内对话。
是徐礼无奈的声音:“实不相瞒,我私底下试验过几回,都与最初受伤时别无好转,顶多强制让一些无害的志怪听我命令外,孤身赴大妖的的过去是难以复现了。”
没想到第一道声音叹气道:“哎,可这次的任务项台大人强烈推举由您进行,还说他不介意您行事的手段……”
说什么强烈推举,不过是官员的一面之词,想到早上江坊到来时搬出的名头,听得的几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件差事,怕是不想应也得应下了。
徐礼显然也想到这里,不出几息便应声道。
“……我知道了,还请大人告知详情。”
对面的官员这才满意地说起认任务。
信商县最近接连出了几桩命案,凶手手法残忍、行为狠绝,多数尸体都被血淋淋的开肠剖肚。
起先县令以为是罕见的恶行杀人,可连出数起后没有看到任何线索,县令这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是非人之物作祟所为。
只是所有命案里,无论是报官人还是被害者附近,都无目击线索,尚且不能确定是志怪还是阴鬼。
若是前者还好,期待威灵台官员捉拿除妖后便可安心慰藉死者,可若是后者,信商县只是对方作乱一国的前菜,那样的凶鬼威灵台该如何应对?
徐礼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查明作祟之物,是人、志怪、还是阴鬼?普通人便按百丈法律,转交大理寺审问。不过很大可能是要走到第二个任务:辨别作祟之物的来历。
现在的情报下,威灵台怀疑是某种从未出世的邪魔志怪或刚刚诞生的大阴。两者都是急需人类血肉补充能量的存在,前者被煞性洗礼难生灵智,不可交流,后者若形势喜人也许能成为威灵台的利刃。
徐礼在马车上向众人转告案情,与屋外已经听过一遍的年寒英和徐祈不同,左明冬是第一次接触三台的日常,对此触动颇深。
“哪怕吃了人,只要能用就收为麾下?威灵台还真不挑啊。”左明冬阴阳两句,徐祈也想加入,却被驾车的江坊抢先。
“左小兄弟不是的,首台大人有他的苦衷。”
江坊本以为人送到位后就没他事,没想到屋内的官员叫他送佛送到西,竟是要和徐礼一起出任务。
他首次被委以重任,心中惶恐但不想在外人面前露馅,只得目不斜视地看路,嘴上不停倒着项台的好话,“威灵台原本就是走鬼驱鬼的路数,只是近年镇阴台的落寞让首台大人心生警惕。”
“首台接纳了许多像我一样有意无力的人,自然要用其他东西填补我们的空缺,机关术便是首台最近研究的其中一项。”
听到这里,左明冬与年寒英对视,后者心领神会,故作羡慕道:“江大人,你说的机关术有没有人偶的作品啊?”
江坊挠挠头:“你们看过啦?嘿嘿不要往外说啊,其实我也是偶然送信的时候发现的,首台大人身边那个随从就是机关人偶,怎么样,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我就说首台大人天资聪慧学什么都进展飞速……”
看来项台在威灵台已经做好全套说辞,就连耳报的存在都用“机关术”掩盖过去,生怕别人看出端倪。
他冒着暴露风险也要使用游灵的力量,可见威灵台的确底蕴不足,无法支撑日渐壮大的队伍。
所以眼下真的是让徐礼去捉些外援来?为何不让游灵傀儡去做?
……徐礼身上有什么能力让项台强硬地要求上岗?
年寒英向来想到什么是什么,眼神毫不伪装直直打量着徐礼,直到被徐祈绕后,游灵抓住他发梢狠狠向下一拽,疼得年寒英龇牙咧嘴。
左明冬还以为他又被游灵侵占意识,连忙凑过去看他的眼睛,确保年寒英眼中倒映出自己身影又去探他鼻息,这一套亲近动作下来,就是徐礼的眼神也变得耐人寻味。
为了避开视线,左明冬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那个信商县规模如何?距离这里多远?”
徐礼匆忙接下任务,当然没时间询问这点细节;徐祈只管徐府的三分地,从不过问世事如何。
两个地位不凡的本地人都一问三不知,还是靠谱的江坊解答他的疑惑。
“回左小兄弟,信商县面积不大,六百人出头,算是百丈国几个沿河城镇中规模最小的县城,路程大概一到两日。”
“哦?”年寒英赶走徐祈的游灵,倒是来了兴趣,“听江大人的话,貌似对这里了解一二。”
“自然,因为我便是信商县出身。不过先前信商县还不叫这个名字,是偶然一个契机由皇上赐名而来。”
江坊故意卖个关子,可听出好奇的只有年含英一人回应,失落片刻,随即打起精神来:“小兄弟可知为何信商县是沿河城镇中发展最弱的一个吗?”
“为何?”是年寒英和左明冬异口同声。
“因为那里离百丈河最近。我年幼时不肯乖乖入睡事,母亲便拿‘河对岸的怪物要来吃你了!’这样的话吓唬我,可见河对岸的恐怖是信商县每个人都烂熟于心的。”
可按照传言的诗,百丈国不正是仰仗百丈河生活,为何会如此畏惧河对岸?
对这里毫不知情的左明冬说出自己的疑惑,江坊沉思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良久道:“或许是因为从前……我们确信自己有神灵庇护吧。”
“哼。”是徐祈饱含恶意的一声嗤笑。
“看到河上飘了一层黑雾就吓得哭天撼地魂飞魄散的蠢货,你们年年往河里丢垃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新来的不喜欢你们的那些脏东西?”
先不说徐祈从何得知信商县的祭祀活动,单凭他这欠揍的语气,换做旁人江坊都不能容忍如此诋毁他的家乡。可徐祈是个阴鬼,准确来说,是顺衡台首台的侍从,底层官员的江坊根本得罪不起。
但是徐礼见不得徐祈蛮横无礼,哪怕是因失踪的养父心情不好也不行,押着他给江坊道歉。至于江坊听过心里如何想的,就是他也不知道了。
好在应该是整理好心情,江坊继续他的家乡地方志。
“而我入宫那年,正好发生过这样一起印证传闻的案子:露首河神案。”
“听说那件事后来好像还扯出不少麻烦,可这与信商县——当时还叫新参县——都无关了,即便是后来的假冒露首都没再闹出人命。乡人们纷纷赞扬皇上的赐名,但我看来,还得是首台大人的指导……”
连带着刚刚徐祈的挨骂,左明冬一并听得津津有味,没发现马车上其余三人皆是浑身一颤。
年寒英先是疑惑,觉得自己似乎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看到脸色黑如锅底的徐祈和虽面上不表可不由握紧拳头的徐礼,这才想起露首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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