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三台之首的威灵台最近发生一起大事。
首台项台多年在位执掌威灵台,却暗中利用权威谋害普通人性命,堪称三台历史上最恶劣的犯罪。
圣上将项台关押入狱,并下令即日起威灵台暂停接任除鬼任务,这让不少听到风声的百姓惴惴不安。
若连威灵台都无法仰仗,日后遇上可怕的阴鬼岂不是无人替他们驱除?
好在他们的担心并未成真。
不出一旬,百丈国成立了新的机构——敛魂垣,专职处理非人之物引发的案件和调节人与非人之间的关系。掌管新机构的人正是三位旧首台中唯一善终的徐礼;至于副手,除了几乎摆在明面上的阴鬼徐祈,还有百姓较为陌生的一位威灵台官员梁谦。
梁谦先前热衷实干,常年在外除鬼,一年到头连逢年过节的日子都不回皇宫。正因如此,百姓并不熟悉他的名号,还以为威灵台无可用之材,只能拉来一介无名之辈充数。
除了净出风头的梁谦,敛魂垣还吸纳了威灵台众多未利用污浊的官员。这其中少不了燕灵壁的示意,但除了圣上之意,更多人是被敛魂垣的新型除鬼方式所吸引。
不再受制于血脉、不再困厄于瓶颈,传闻中的古仙仙法适用于任何有志之士,“聚集灵气”一事听上去仿佛天方夜谭,但在梁谦师兄的教导下并非难事。
自此以血脉论人的历史自此翻过一页,没入深不可测的百丈河中。
一切都像是走上正轨。
燕旭听路过的宫女如此说道,加快脚步,来到年含英与左明东暂住的地方。这是威灵台以前的官员住所,梁谦曾经也居住在此,只是现在他忙着给敛魂垣的新人教授仙法,几乎不回这里。
早就听左明冬讲过燕旭的请求,年寒英热情地泡茶备食,就等客人开口。左明冬则坦然坐过来,享用年寒英准备的茶点。
当他吃到第三个小方糕时,燕旭终于开口。
“听说你们马上走了?”
年寒英偷偷瞥一眼左明冬,看他没有任何反应,点点头。
项台已除,传送阵法到手,就连后续的冤大头都找好了,还待在百丈国也没有用了。
只是没想到梁谦会留在这里,不,是想到了的。
师兄那个性格,怎么也做不出明哲保身的事来,留下来收拾残局也是必然的。
想来年寒英回百丈国,一是求助徐祈看能不能抑制体内愈发不安定的游灵,结果反倒被对方狠狠嘲笑;好在两人说开以后,年寒英不会因靠近左明冬而负面情绪激增,游灵的波动自然回归到可控的范围内。
二来筛选可堪重任的继承人,为「四时」世界分担即将到来的副本压力。
当然也是被狠狠拒绝了。
“也不看看你给我找了什么新活,还想让我替你打工?想都别想!”
年寒英造访徐府时,徐祈双手环在徐礼腰间,和对方一起批阅敛魂垣的起草方案;即使感知到他的到来也丝毫不搭理,直到年寒英敲响房门。
等年寒英以游灵书写来意,徐祈立马用头发摔上房门,但凡再晚躲开一秒他都要被门板撞断鼻梁。
回想那时,年寒英不由搓搓鼻子。
“差不多吧,我们来百丈国的目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问徐祈肯不肯放他们进门了。
“那、那老大,我是说母后。曲霓怎么办?”
百丈河突生的浓雾困不住管理员年含英,但困得住尚未激发血脉的普通人燕旭。
他越不过污浊的河水,就意味着必须与母亲的新生相隔两岸。
年寒英知晓燕旭的焦急,为他能再次见到“母亲”而庆幸的同时,也担忧燕旭沉浸在虚妄的失而复得。
像是看出年含英的忧愁,燕旭定了定神,沉声道:“不用担心,徐礼哥和我说过了,现在的曲霓确实不是母后的灵魂。但我仍然想看……”
“想看到那个人大笑、愤怒、哭泣,为日常琐事烦恼,想看那个人活得自由,活出自己的想法。”
燕旭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看不见一丝阴霾。
“小时候母后给我读过很多话本,其中我最喜欢各种庆典的故事。可有一日我突然问母后,这些是不是杜撰的话本?她疑惑我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告诉她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景色。”
“宫中森严,就算是新年,也不会出现书里写的那副热闹场景。”
“本以为母后会指责我的错误,没想到她的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表情——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对我生来便困于宫墙的悲伤与自责。”
“伤心过后,母后亲自绘制了庆典的热闹景象:张灯结彩的装饰、绵延不绝的商贩、幸福美满的家人……书中的文字逐渐浮现眼前,成了一张张色彩浓郁的画作。”
“后来海山庄的日子向我证实了画作的真实性,同时也让我明白一点:母亲曾经参与过庆典,不是宫中沉闷复杂的宴席,而是真真正正的庆典。”
“这是否意味着她曾经也是活泼的少女,有着幸福的家庭和广阔的天空,有着无数条道路可走。”
燕旭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自己的双手:“但为了我、血脉和传承,母亲放下一切只身入宫,最后却是这样一副下场。”
“只能以这种形式弥补我的罪恶感,但好过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为力。”
“我想父亲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不然他不会同意徐祈正式成为敛魂垣掌权人,哪怕只是副手。”
徐祈的身份可不止如此,年寒英默默纠正,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能有“阴鬼掌权”这个认知已经是跨越的进步。
于是年寒英顺着燕旭的话回答他的问题:“为了让徐礼早日退休当甩手掌柜,徐祈接手了百丈河两岸非人之物的管制任务。”
“等两岸的传送阵法稳定以后,随时可以到对岸拜访曲霓。”
见燕旭仍然一副怏怏的样子,年寒英鬼鬼祟祟走出门看周围有没有其他官员,关上门给燕旭另一种答案。
“你要是等不及,也可以让……”
“你带我过去?”燕旭话听一半,便兴奋地打断。
“……让徐祈带你过去。”年寒英无奈地说完。
即使不看年含英,燕旭也能感到他鄙视的眼神——想啥呢刚刚不是才说要走,怎么可能带人?
就算带过去了燕旭又该怎么回来,游回来吗?
即使得到了满意的方案,燕旭依然感到挫败,灰溜溜地走了,丝毫不考虑被徐祈拍进地板的可能;不过看在徐礼的份上,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顶多拎燕旭渡河的时候“不小心”误判高度,让燕旭亲身体会一场过山车。
“只能以这种形式弥补我的罪恶感。”
曾经的年寒英也是这么想的,不仅如此,单方面拒绝与当事人沟通,还躲到「四时」里避免见面。
只是没想到星盘会出现在左明冬手上,年寒英不记得自己有将它拿出,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忘记了这个存在。
那么是谁将「四时」送到左明冬手上就很明显了。
没想到6424会在这个时候帮到自己,年寒英像个陷入恋情的小女生搓搓头发,企图表达自己的不爽。
而左明冬向来出色的察言观色也没有起效。这不怪他,哪怕是开了上帝视角目睹年寒英思维跳跃的全过程,左明冬怎么也不会得出这个结果。
只能说年寒英脑回路异于常人,拿自己与未来的自己较劲,正常人也做不到这一步。
见左明冬依然没有反应,年寒英想着是时候展现他和左明冬的约定,于是主动剖析起自己的情绪:“刚刚听到燕旭的话,不禁想起我以前的想法。”
听了这个开头,左明冬放下糕点坐直了身子。
“‘只有这样’、‘只能如此’,和我当时的心境一样。”
“但你的情况与曲霓截然不同,明明本人好端端坐在这里,为什么不对他挑明呢?”
“想了一下,我应该是不敢面对挑明的后果。”
说到这里,年寒英攥紧拳头,感受到游灵奔向脑海,想要冲破皮肤的屏障宣泄出来。
“告诉你是我害得你被推上风尖浪口,是我害得你丢失光环,是我……”
“让我生出生命。”
左明冬接过他未尽之言,却给出了不一样的走向。
左明冬走到年寒英身边,两手分开碰到他耳边想作捧脸,却被年寒英避开。
左明冬没有强求,轻轻……掰过年寒英脸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果然在年寒英纯黑的眼瞳里,左明冬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
游灵入脑的症状虽然好转,终究不是完全治愈。即便管理员的体质也压制不住体内叛乱,或许只有年寒英一个特例。
该拿他如何是好?
已经是第二次当着左明冬的面发作,年寒英本想囫囵盖过,没想到被正主抓个正着,肉眼可见地无措起来。
左明冬刚要发泄的愤怒在看出年寒英的惊慌后顿时散去,这次他真的放轻力道,拇指轻柔拂过年寒英的眼下。
这里没有「黄泉」时的乌青,苍白柔软的皮肤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生命力。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你的故事,左明冬也不会在那个冬天找到他注定相伴一生的人?”
几乎话音落下的瞬间,年寒英的眼眸犹如燃烧的星辰般亮起,墨黑的游灵褪去,逐渐恢复色彩的视野至始至终只容纳了一人的身影。
像是多年前意识到有人替他扫开覆盖全身的沉重白羽,年苍定神智回暖,睁眼时第一个也是唯一看到的,便是这个存在。
写着写着两人自己就确认关系了?
小说,神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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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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