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行客并不知道太子发动宫变,一觉醒来陆洵已经不在,陆州却推开侧殿大门走了进来。
所以,上次陆洵回王宫时,陆州便已发现了自己,想到此眼底升出警惕之心。
宴行客刚整理好衣襟,回身时,陆州已然走近。
看着他眼中的防备,陆州并不以为然,他径直来到案前坐下,一手放在案上,指节轻敲着桌案,节奏忽快忽慢,听得宴行客心头犹如擂鼓。
“你早就发现我了?”
宴行客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之前只是知道你的存在,今日才得以见。”
“所以你今日来,是来警告我的?”
宴行客觉得可笑至极。
陆州闻言,顿了顿,他收回手,看着宴行客:“警告?不,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朝生之所以未能成仙问道,皆是因你,你之所以心有执念,也是因为朝生。”
“难道,你想就这样下去?”
就算只是一只魑魅,若得了残魂,也能有机会轮回转世。
他可以用禁术,替他收集残魂,送他往生。
“但如今,是他不肯放了我。”
宴行客情绪激动,几步上前紧紧抓住陆州的双手。
他并不意外自己为何能接触到陆州,但对方都能看见他了,能触碰到,也实属正常。
陆州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我可以帮你,前提是,你要解开你俩之间的误会,化解执念,毕竟,无论成仙与否,只要有心魔,便不得成仙。”
“误会?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只有仇恨,非死不可破。”
宴行客对此咬牙切齿,他不再执着于陆州,松开手后退两步,嗤笑出声。
“若让我牺牲自己,成全他的仙道,除非海水倒流,山河倾覆,日月倒悬,否则,绝无可能。”
陆州见说不通,无奈摇头,轻叹口气,他不清楚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他是从小见着陆洵长大的,他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陆州站直身,面对着宴行客:“其实我今日来,只是想代朝生同你致个歉,我这弟弟平日里性子执拗,有时爱钻牛角尖,做事极端了些。”
“他放弃妖术改修了无情道,拿你杀妻证道确是他之过。”
“但我卜算过你们的命缘,你们的本命缘是相连的,说明早有牵扯,并会一直纠缠下去。”
“所以,朝生他找上你,并不是随便找的,而是早有预谋。”
陆州说着说着,语气一滞,半晌才继续道:“其实朝生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若真想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禁地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宴行客却并不想关心陆洵以前是何种性子,他只在乎当下。
“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何用,你知道的,我巴不得他立马死在我跟前。”
陆州哑然,只得从衣袖里拿出一颗琉璃似的珠子递给宴行客。
“既然我说什么也无用,那这颗珠子你带在身上吧,他能助你养魂。”
“至于能不能成功转世为人,但看你的造化了。”
宴行客垂眸看着陆州手心那颗琉璃似的珠子,没有伸手接下。
“怎么?怕我骗你?你如今也没有东西给我骗,拿着吧。”
陆州笑了笑,拉过宴行客的手,将珠子塞到他的手中。
宴行客没有拒绝,只是摩挲着入手温润的珠子,心绪莫名。
陆州走了,走的时候宴行客视线看向殿外,门口守着两个妖兵,面孔生疏,并不是昨晚见过的。
联想到陆洵一早便消失无踪,很显然,这妖界王宫已经不太平了。
宴行客穿过内殿,踏出陆州的殿宇,周遭静得落针可闻,他继续往前,临近王宫正殿附近时,远远便见着不少妖兵正埋伏在殿外。
就是不知,这些妖兵是听命谁的。
陆沉趁着陆尧毒发之际,率着王宫禁军统领将整个王宫包围了起来,其中兵力最盛的,便是妖帝的正殿。
七爻半肠毒毒发入骨,药石无医,就算集齐所有巫医,也无可奈何,除非是九重天上的那人出手,否则谁也救不回陆尧的命。
但是九天神界之人怎么可能会管妖界的事。
更何况,那人早已下界历劫,这芸芸六界再也找不出一人能救中了七爻半肠毒的人。
陆尧脸色苍白缠绵病榻之上,曾经的风华不再,满眼沧桑,头发雪白。
连乐坐在床前,漫不经心替他梳理着头发,殿外是野心勃勃,蓄势待发的陆沉。
“陆尧,你就快死了,我大发慈悲,替你整理一下遗容。”
连乐嘴角带着笑意,眼底的淡然不再,只余大仇得报的快意。
陆尧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闻言没什么反应,他眼珠子转了转,勉力偏头,看着殿外的人影。
“本王不日…便身归…混沌,咳咳,沉儿就这般…急不可耐,实在没有…为君风范。”
陆沉也沉得住气,闻言丝毫不觉欣喜,反倒直接破开殿门,走了进来,他神色冷淡,看着陆尧垂死挣扎的模样,却没有身为人子该有的孝顺之心。
而是说出了多年来一直如鲠在喉的话。
“父王,其实儿臣一直很嫉妒九弟,父王事到如今,还要隐瞒吗?”
“当年梅姬宠冠后宫,后来却传出梅姬有染,连带着九弟也出生不明,但儿臣不信。
父王如此宠爱梅姬,怎会不信她,而信小人之言。”
“后来我在一个老嬷嬷口中得知,那年母后派人欲要染指梅姬,但却被父王发现,所以梅姬根本没有与人苟且。”
“只是父王深爱梅姬,怕有心之人又算计她,所以才派人传出梅姬与人有染的流言。”
“你虽对九弟苛责,却也派人暗中保护,后更是助他拜云灵山掌门为师。
你瞒得很好,但这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你立我为太子,让我危机四伏,对九弟的视而不见,让他多年来深受我们的折磨,也仅仅只是想激励他成长,想让他变得强大。”
“你深谋远虑,算计数千年,但没想到吧,陆洵他死了,死在了石刀山上。”
“他终究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那日你装作生气,想要处决他,却根本是做给我们看的,不然也不会仅凭敛芳姬的话就放他生路。”
“雷军也是父王的人,那伤时乃皮肉之伤,看着严重罢了,去蛮荒也只是想支开他,还让二弟送他玉扳指。”
“他可真蠢,应当还不知道那玉扳指的权利到底有多大吧,哈哈哈哈。”
陆沉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他笑到眼角现出泪痕,却始终看着陆尧,眼底几乎红得似要滴血。
“殿下,如今妖帝已时日无多,那陆洵也已死了,整个妖界都是我们的人,您才是胜者。”
陆沉身后缓缓走出一人,那人蓬头垢面,头发花白枯槁,佝偻着身子,老态龙钟,皮肤褶皱,犹如树皮。
她的右眼只剩眼白,没有眼球,左眼浑浊眼神狠辣,苍老褶皱的面皮上带着狰狞的笑,声音粗哑难听,辩不清男女。
陆尧看清老者面目时,瞳孔微震:“你竟…还没死!”
当年他分明处死了王后身边所有的人,怎会独独留下她。
老者名叫秋香,是前王后的贴身侍女,随着王后陪嫁来的,当年王后对梅姬动手后,陆尧将王后身边所有的人都秘密处死,而没有对王后处罚,为的就是不惊动别人,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从而让王后无人可用,派自己的人监视着她。
所以作为王后的贴身侍女秋香,自然难逃一死。
“奴婢自然舍不得死,若是死了,如何能看到妖帝陛下如今苟延残喘的模样,当真是…大快人心。”
秋香褶皱的皮肤耸动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来,模样狰狞可怕。
八千年了,她等这一日,等了足足八千年!
陆尧脸色灰败,提着一口气,强撑着双手,想要坐起来。
一直坐在旁边看好戏的连乐却是站起身来。
他直接伸手将陆尧推倒,一手紧攥着他的手,冷笑道:“想要用兵解之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经连乐提醒,陆沉如梦初醒,毕竟这种情况之下,陆尧怒火攻心之下,很有可能会与他们同归于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尧如今再怎么病入膏肓,他也是妖帝,怎么可能没一点反抗能力。
“连乐,我知道…你一直想我死…呵…呵呵,今日,我们一起死吧。”
陆尧睁着浑浊的眸子,苍凉的笑出声。
他以前是喜欢梅姬,所以对陆洵也是爱屋及乌,但都已经八千年了,那份情早就淡却。
“其实…本王知道…下毒的人是你…你想我死…那我便同你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连乐闻言脸色难看至极,他伸手连扇了陆尧几个巴掌,直把陆尧打得嘴角流血。
“你知道又如何,让我陪你死?做梦。”
“你给我下毒…又怎知…本王没给你下毒…你摸摸你的下腹…那里…是不是已经发热发胀了。”
连乐一惊,忙将手按上下腹处,果真如陆尧所言。
连乐被逼急了眼,他赤红着双眸,双手拽起陆尧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随即怒吼:“解药呢!”
陆尧本就虚弱,连咳几声,才堪堪稳住。
“没有…解药。”
连乐听后气到吐血,小腹渐渐传来刺痛感,他忍不住松手,捂着肚子,脸色瞬间苍白,缓缓跌坐在地。
“当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啊。”
殿外传来鼓掌声,原本已经死去的人缓缓走进殿内,笑看着眼前的众人,无不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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