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深夜,一名戴着斗篷的黑衣男子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在狱卒手心,那狱卒笑呵呵地开了牢房大门,嘱咐道:“虽然牢房空了许多,您也记着千万别逗留太久。”

男子微微颔首,进了牢房。

一只老鼠跳到晋琬灵身旁,茉儿夜里睡不着,伸着脖子替她驱赶,抬头时见到铁栏外的黑衣男子,轻轻将晋琬灵叫醒:“夫人,外面有个奇怪的人......”

晋琬灵揉了揉双眼,看清来人后,立马走过去,黑衣男子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双眼泛着莹莹泪光。

他的声音脆弱得像被遗弃的小狗:“这是我进宫以来,第一次见到你。”

晋琬灵见到他来,原本几分得救的喜悦浮上心头,听到这话又沉了下去。

两年前,她揣度陛下心思,将自己在回娘家看望病弱母亲时救下的贫苦少年带回京城,暗中培养。

她请人教他琴棋书画,在长公主生辰宴那日,借长公主之手,将他献给陛下。

别人都以为那位跟宋侍君平分秋色的少年是荒淫无道的长公主的人。

晋琬灵曾跟易谙下达死令,若非她主动联系,他绝对不能与她有半分往来。

就连长公主也以为,易谙只听命于她一人。

其实易谙真正的主子,只有晋琬灵一个。

易谙在被送去长公主府前服下毒药,每三个月发作一次。

御膳房的一位厨娘曾受过晋琬灵的恩德,负责在药效发作前,将解药放进送去易谙的饭菜中。

晋琬灵便是如此不动声色地控制着他的忠心。

可如今丞相府失势,易谙大可跟她鱼死网破,向陛下告发此事,不怕找不到解药。

晋琬灵唯一能期盼的,是易谙能顾忌着她对他的救养之恩。

晋琬灵掩面,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这两年,我没有一日不牵挂你,临死前能见到你最后一面,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她窥伺着少年的神色,只见他低着头,似有忧伤。

晋琬灵假意自责道:“那时宋侍君残害忠良,我忧心丞相府哪天也遭遇不测,这才出此下策,你这些年来受委屈了......”

易谙双手抓住铁栏,手背上青筋暴起,急忙道:“只要是为了你,我从不委屈。”

两行泪从他眼中落下,滑过白皙的面庞,如玉如珠。

晋琬灵掏出怀里的手帕,伸出铁栏,替他擦着眼泪,满脸的心疼。

易谙试探地握住她的手腕,温热的体温隔着轻薄的纱衣一直传到晋琬灵心头。

茉儿惊得瞪大了眼。

他怎么敢做出如此逾越规矩的事?

他轻声道:“你不会死的,我去求陛下。”

晋琬灵的嘴角微不可微地动了一下,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你若直接去求陛下,便会暴露身份,陛下只会更疑心丞相府。”

易谙长长的睫毛垂下,沮丧道:“我该如何才能救你?”

晋琬灵环顾四周,拿出藏在里衣中的家书,递给易谙:“告诉皇后娘娘,我能帮她找到害死太子的真凶,还有......”

晋琬灵勾了勾手指,易谙凑近了些。

坤宁宫

皇后倚着榻上的软枕,双眼红肿,震惊地看着易谙。

屋内只有皇后,掌事姑姑和易谙三人。

其余的人都应易谙的请求遣了出去。

皇后在坤宁宫内听闻太子之殇后当场吐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这几日汤药不断,眼泪不绝,十分地虚弱。

她捏着软枕,讥讽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丞相府的人。”

易谙垂首而立,不卑不亢道:“请娘娘给丞相府一个机会。”

皇后因太子之事迁怒丞相,冷声道:“查案而已,大齐有的是能人,她晋琬灵以为自己是谁,本宫偏要选她?”

易谙双手奉上家书,掌事姑姑接了过去,呈给皇后。

易谙不疾不徐地说:“丞相夫人是镇北大将军唯一的血脉,若娘娘能给丞相府一个机会,他日丞相夫人必定加倍报答。”

皇后惊疑地打开书信,飞速扫了一遍,道:“镇远大将军远在北关,谁知道晋氏是不是钻空子欺诈本宫?”

易谙道:“丞相夫人几个月前得知身世,府里还有一些信件,娘娘若不信,可派人去查验。”

皇后翻手将信纸压在案上,不怒自威:“晋氏能报答本宫什么?”

易谙一身白底绣着竹叶暗纹的长袍,拱手时恍若翩翩君子,屋内暗沉的烛灯也无法削减他的姿色。

他朗声道:“若丞相府清白得证,必当报以娘娘储君之位。”

皇后在软枕上的手臂一沉,眼尾上扬:“晋氏好大的胆子!”

皇后膝下一子一女,公主今年十一岁,虽然天资聪慧,却不似太子那般受到皇帝的器重宠爱。

太子薨逝,皇宫里还有好几位皇子,三皇子生母身份低微,却争气上进,文武双全。六皇子的母妃是太后侄女,宫里的皇子当中,除了太子,便是六皇子最得皇帝恩宠。

皇后虽不愿过继生母早逝的八皇子,但自大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女人做皇帝的例子。

晋氏简直是信口开河。

易谙观她神色,知她不信,道:“臣能有今日,皆为丞相夫人暗中谋划。”

皇后道:“连丞相也不知?”

易谙点头:“丞相夫人并未借丞相之力。”

皇后动摇道:“她能瞒着众人,将你扶持到现在的位子,想来是有几分手段,不过前朝的尔虞我诈可比后宫那些争风吃醋要凶残得多......”

易谙坚定道:“那娘娘便正好借太子之案试探丞相夫人的能力。”

大齐到如今历经十一帝,其中不乏庶子过继给皇后教养,登基后与养母反目,诛杀外戚的例子。

横竖都是险局,皇后自然更愿意赌一把,将筹码压在亲生女儿身上,匆匆赶去圣宸宫。

大太监尴尬道:“皇后娘娘,陛下头风犯了,此刻宋侍君在里边服侍。”

明日午时晋琬灵便会被拉去斩首,事态紧急,皇后顾不得礼数,硬闯到殿外,高声道:“臣妾有要事禀报!”

半晌,宋侍君黑着脸开门,门外侍卫的长矛撤下。

皇后见了宋侍君亦无半分好脸色,殿内熏着浓重的安神香,烛火通明,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宋侍君似乎气不过,拦在皇后面前:“陛下心烦,皇后娘娘还是改日再来打搅吧。”

皇后扬手打了宋侍君一巴掌,厉声道:“狐媚惑主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宋侍君自进宫以来还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咬牙看了皇后一眼,哭哭啼啼地跑到皇帝面前。

皇帝躺在床上,不耐烦道:“你退下吧。”

说完,皇帝咳嗽起来。

宋侍君满眼的不甘心,只得无可奈何地退下。

皇后走过去,伏到床边。皇帝的手扫过她发间的银丝,叹道:“庆儿的丧仪,你好生操办,朕绝不会放过谋害他的人。”

皇后拭泪:“陛下如此为庆儿劳神,他的在天之灵必然难以安心,还请陛下不要迁怒于无辜的人。”

皇帝愠怒道:“庆儿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是大齐的储君,朕便是叫那些人都给他陪葬也不为过。”

皇后劝道:“旁人也就罢了,可丞相夫人晋氏乃镇北大将军唯一的血脉,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疑惑:“镇北大将军三子皆战死沙场,并无孙辈,晋氏怎会是他的血脉?”

皇后道:“镇北大将军年轻时曾与一平民女子相爱,可惜未成正缘,那女子独自将与大将军的孩子抚养成人,正是晋氏的母亲,丞相府中有大将军的亲笔书信为证。”

大太监来报:“陛下,北关传来急迅,镇北大将军木硕与敌军交战时,不慎......中箭身亡。”

皇帝猛然吐了一口血,皇后急忙为他擦拭嘴角,吩咐大太监:“快去请太医!”

待太医为皇帝一番施针开药后,殿外已是天色微明。

皇后跪拜道:“大将军为国捐躯,晋氏作为忠烈之后,请陛下给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皇帝首肯,大太监骑马急速赶到大牢,宣读皇帝口谕。

晋琬灵自易谙走后,夜不能寐,强撑着终于等来这道救命符,眼下黑黑,听到镇北大将军的死讯,神色微变。

大太监好心嘱咐道:“顾忌着大将军夫人的心情,丞相夫人切莫在这段时期去大将军府上认清,只要丞相夫人在半个月内查出真凶,丞相府上上下下自然会安然无恙。”

茉儿道:“陛下竟只给了半个月的时限?”

大太监道:“丞相夫人便是未能查出真凶,也只需隐姓埋名到京城外安生过日子。”

安生过日子?

丞相为人清正,得罪过那么多的人,便是活了下来,晋琬灵无权无势,又不是武林高手,怎么躲得过仇家追杀?

她心下了然,说到底,皇帝并不相信她能找到真凶。

不让她上将军府认亲是因为将军夫人乃是皇帝的表妹云华郡主。

云华郡主高傲了一辈子,绝不会乐意在丈夫的丧仪上见到晋琬灵这样身份特殊的人。

飞鸟尽,良弓藏。何况弓已经断了,皇帝放晋琬灵一条生路,已然是天大的恩典。

晋琬灵将步摇留给茉儿防身,跟在大太监后边,走到宫外时,黎明尚未破晓。

大太监道:“丞相夫人一路当心,洒家先行告退。”

晋琬灵点头,许是这几日太多无辜之人丧生的缘故,皇宫外一片清冷肃杀之感,奉命在此做法事的道士纷纷离去。

一辆马车停在晋琬灵身前,车夫道:“丞相夫人,小的奉易长史之命接您去私宅安顿。”

车夫亮出易谙给的玉佩,晋琬灵上车。

她无心歇息,对外头道:“送我去城南金丝马厩。”

马夫道:“易长史特意交代过,让您一定先回私宅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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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青橘长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