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和料理台之间距离不近,视觉震撼远小于脑补威力,但隋媛还是一阵犯恶心,连忙矮下身子不再看。
张一鸣也跟着矮下身子,扯着隋媛往回挪了挪,蹲在餐厅窗台下背靠着墙,偷听室内的动静。
一阵餐叉和餐盘碰撞的声响后,安静了一会后,乔什开口道:“过几天衔尾蛇号就能抵达新的小岛了,希望上帝保佑我们这次能找到一些鸟蛋、贝类还有其他能吃的东西。”
新的小岛?是玩家上船前呆过的那座岛么?张一鸣和隋媛对视了一眼:莫非那里也是个关键地点?
可当时那些船员来接他们时,并没有想在岛上停留的意思,当时他们对船上食物短缺、船员食人的事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把那座小岛和食物供给站联想到一起。
“恕我直言,我们恐怕已经被上帝抛弃了。”有个水手语气复杂地说道。
又安静了一会后,乔什语气倨傲地说:“那就换个上帝。比如我。”
“你当然是我们的老大。”另一个水手立马谄媚地说。
“是上帝。”乔什强调道,“信仰我的人,我不会让他饿死。”
隋媛回忆起之前乔什提到“上帝”的语气,虽说她自己没有宗教信仰对此没有切身感触,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差别:对比初登船时接触到的乔什,这里的乔什不仅不在乎自己的信仰,提到“上帝”时甚至可以算是语气轻蔑。
不管这轻蔑是刻意营造的还是无意流露的,反正其他水手都没再接话了,乔什的地位就如同他的座次和用餐顺序一样,是绝对权威的存在。
对比起来,接玩家上船后的乔什,似乎比较随和;在血月中领着蜘蛛怪抓人的时候,乔什显得很平静;在仓库偶遇的乔什,脸上带着疲惫。
这几个大副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他戴着这几副截然不同的面具,是因为什么?
隋媛满脑袋疑问,和张一鸣一起安静地蹲守在墙角,直到等里面的人用餐结束离开走下楼梯,才谨慎地沿着与船员离开的相反方向绕进了厨房大门。
在近距离看清料理台上的情景后,两人都愣在原地。
作为播边看恐怖片边吃美食博流量的博主,隋媛对这种画面有一定的耐受力,可真的身临其境起来,当然远比隔着屏幕看感觉震撼多了。
料理台上的残尸,以一种惨绝人寰的方式被展示在料理台上。
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不属于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船员,发型也和隋媛不久前看到的那位偷偷溜走的水手对应上。
是第九位船员。
他的蓝灰色双眼瞪得大大的,充满恐惧、绝望,隋媛甚至还能看出一股悲伤。
“这人我们刚刚见过,第九位船员。”隋媛缓缓说道。
“这,这人才十几岁。”张一鸣皱着眉,“这帮畜生。”
他原本就偏瘦小,没了四肢,被摆在料理台中间也不太占地方,桌面空间还有富余。他的胸腔是空的,只余被剔光了肉挂着血丝的骨架,两排半截肋骨竖在腹腔两边,腹腔内的各种肠道和血管被拉出来一一摆开,呈放射状铺在台面上。
画面残忍而可怖,还透着股诡异。
更诡异的是,这让隋媛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张一鸣絮叨着:“就这样摊着,真不怕遭报应——”
隋媛连忙抬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提醒道:“嘘——我在想事情!”
张一鸣马上很识相地闭了嘴。
尽管第九位船员的死状很可怖,隋媛还是强迫自己直视料理台上的狼藉,以期自己能搞明白那股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
就这样站在原地用力思考了一会,隋媛依然没想出结果——比听到一段老旋律想不起歌名、看见熟人却叫不上名字更加令人烦躁。
“我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隋媛挫败地叹了口气,说,“不知道这是不是关键线索。”
张一鸣刚想说再关键想不明白也是白搭啊,但话到嘴边还是礼貌地改口道:“这就跟找东西一样,越使劲想越想不到,别急,也许过会就想到了。”
“但有一点很奇怪。”隋媛想到一个新的疑点,说:“你想啊,这时候他们对待人肉还是吃熟食,还精细料理,说明这是断粮后没多久发生的事。这次他们吃的是那第九位船员。”
“然后刚刚那个撞见同伴生啃人肉默默走开的,也是第九位船员。按理说生啃人肉的阶段应该发生饿疯了之后,饿到毫无人性了才会直接生啃,也就是说那是断粮后很久的事。那早先被煎了吃掉的第九位船员怎么又出现了呢?说明我们第一次看到的第九位船员在当时的时空里已经是个鬼了?”说到这里,隋媛自己也觉得脑子乱乱的,“唉,这问题重要么?”
“这个问题很重要。”张一鸣一拍脑门,“有一点我本来想不通的,也没时间想,现在有点想通了!昨晚血月那会,过去和现在的两拨水手相遇后,他们二话不说就开打,后来他们当中甚至有人自己打自己!可是按照刚刚在血月里见证的过去往后发展,他们会吃光其他同伴!那为什么在我们上船前,除了第九位水手,其他人还都齐齐整整的,也就衣服破点,说明他们死过、死无全尸过,却都通通复活了过来,可能还不止一次——”
“为了在时空错乱时不被自己吃掉,所以才自己对自己下死手!”隋媛感到思路越来越通畅了,“难怪那座岛连声鸟叫都没有,说明他们曾经上过岸,也把能吃的都吃完了。大副说信仰他就不会饿死,不是说他有什么能耐搞到食物,而是他够坏!是他鼓励大家吃同伴的!直到——直到所有同伴都被吃了,只剩他一个!”
隋媛突然再次想到《恐怖游轮》里的女主角,那个陷于时空循环、不得不杀死自己的坚强女人,她的处境,不正和水手们的一样么?
《恐怖游轮》的众多电影解说中有一个版本说这种循环是针对女主角个人的一场炼狱,放到衔尾蛇号上也说得通——这是。隋媛连忙向张一鸣确认道,“我猜,旧时空那波水手涌来的时候,里面也没有其他大副吧?”
张一鸣双眼上翻回忆了一会,说:“没有大副!没有!”
“就是因为他活到了最后,没人吃他,所以船上只有一个大副!真是个狠人,也是个恶人。”隋媛开始烦躁,她觉得就算自己理顺了背景故事,可这跟最后的任务之间依然是有个断层存在的,“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通关呢?静姐说,蜘蛛怪是错乱时空里一个稳定因素,它身上有关键线索,现在我们又找到了大副这个稳定因素,然后呢?”
隋媛越说越烦躁,此刻她多希望奂静夕在身边,静姐一定能给出确切的结论。
他们身处的鬼船中,上演的是时空错乱,似乎比电影里的时空循环更棘手一点,因为错乱意味着无序,意味着没有规律可循、没有道理可讲。
隋媛望向窗外的血月,那轮鲜红的满月,洒下浓重的血色月光。如果加上一些滤镜,就会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透过鲜血在看——像某种罪恶的隐喻。
静姐说过这关不难,就是有点恶心人。
吃人,煎着吃,烤着吃,生着吃,的确足够恶心。但应该还有更恶心的。
大副和蜘蛛怪为什么如此特殊?
前者曾大言不惭地让别人信奉他为另一个“上帝”、现在却比其他吃人水手冷静多了,后者能通过触手致人陷入逼真的幻境——
“我想到了!”脑海里的画面对应上了,带来了刚刚那个令隋媛苦苦思索而不得的答案——这答案令她情绪复杂。
隋媛收回视线,看向那张料理台,冲张一鸣招了招手,喃喃道,“你有没有觉得,他这样,很像一只蜘蛛。”
尽管答案令人匪夷所思,可眼前这个意象跟蜘蛛怪的形象重叠得实在过于精妙。
一片寂静之中,张一鸣观察了几秒,表情从困惑到恍然大悟:“像!这些肋骨像蜘蛛腿!这些肠子像触手!难怪,难怪昨晚的大乱斗里我没见到他!”
说到这里张一鸣由衷钦佩地冲隋媛竖起大拇指,“这都能被你看出来,厉害了!”
如果隋媛没猜错,那个蜘蛛怪的确就是第九位船员变的。为什么船上的其他水手都变成了血口却精神失常的吃人狂,只有第九船员变成了蜘蛛怪?还有大副为什么依然理智在线甚至风度翩翩?
“蜘蛛。为什么他会变成蜘蛛一样的怪物?”她瞪着料理台上的第九船员,恨不得对方能开口说话,回答她的问题,“他死后,先是变成了鬼,然后变成了怪物?为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隋媛想得脑仁发痒,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重要线索,哪些是次要线索,只是凭着爱较真的性格企图把每个问题想明白。
就在这时,血月消失了。窗外的天空瞬间恢复了清朗。
朗朗晴空带来的光亮瞬间刺痛了隋媛的眼睛,她不由得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面前的料理台空了。
隋媛只停顿了一秒,又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无论时空怎么变换,这些食人狂船员依然在船上游荡、害人,还因为某种原因全员复活了,继续游荡在船上。可那个正直的小水手却变成了蜘蛛怪,为什么?这个本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脑子不够用了。”张一鸣无奈地说,“可能还是得等找到大佬以后一起想才行。”
“我甚至怀疑大佬是故意被抓走的,也许她已经找到了通关方法,决定先打入敌人内部再行动。”隋媛点了点头,看向一切如常的湛蓝天空,说,“走,去找静姐,我们要加快进度,早点通关,早点回家。”
话音刚落,周遭的一切又突然陷入了红光之中。
刚要迈出厨房的两人一愣,这是两次血月间隔最短的一次了。
“会不会,下次血月就没有间隙、永远不会终止了?”张一鸣担忧地说,“那不就会出现更多错乱时空、放出更多吃人水手么?”
他还有个没说出口的担忧:可玩家人数已经折损了大半了。
隋媛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感到头皮发麻,但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先找到静姐再说。”
两人站在厨房门边向外观察了下,确定此时甲板上没有人影,才继续猫着腰前进,以防哪个空船舱里有水手会通过窗户看见他们。
没走几步,隋媛突然拉住了张一鸣,说:“那个船长日志,是在宿舍,还是被汪明带在身上了?”
“嗯?日志?大佬不都说那上面没什么有用信息么?”张一鸣疑惑地看着隋媛说,“这时候找它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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