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亥

——在天神眼中。

——生民和祭品并无分别。

我忤逆了天神,也受到了惩罚。

我被贬下凡间,将永世不得善终。

我从不后悔这个决定,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好眠。

我早就猜到自己的结局,蜉蝣怎能撼动大树。

但我不是不自量力,而是不得不做。

若所有的神明都因一顶“乌纱帽”而退缩,还有谁能改变生民的现状?

总要有先行者,不是吗?

万里长城,是一砖一瓦堆砌成的。

千里良田,是一锄一镢开垦出的。

对生民而言,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们可以,我也可以。

我没有成神,始终不过是个精怪,一个受了香火的精怪。

但精怪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我的生命,来自生民,也将献祭给生民。

我散尽千年修为,护钦州百年风调雨顺。

灭,是生的开始。

又是一年三月天,孩童们举着纸鸢在草地奔跑,追逐嬉戏。

欢声笑语伴着清风,比丝竹声更加悦耳。

我沉醉其中,忆起了曾经的自己。

我也曾在这片土地上撒泼打滚,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那时,也曾有无形的力量,在庇护着我。

众生的无忧无虑,总要有人来庇佑。

没有“我”,也会有“他”。

在这条路上,从不缺战士,前仆后继,无怨无悔。

就像庙宇的香火,千百年来,从未间断过。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辜负这片土地。

没有辜负山岗的风,没有辜负田间的雨。

更没有辜负生民的香火。

这才是神明存在的意义。

你我,皆曾是神明。

我完成了今生的使命。

我走了,将以另一种身份存活于世。

唯一的不舍,是享。

我们相伴了千年,是同僚,更是故友。

这一次,他没有站在我这一边,可我从不怀疑他对生民的怜爱。

我相信,他会护好这片土地。

他是祭台所化,最是爱漂亮、爱干净。

可那方漂亮的祭台却缺失了一角。

只有我知道,那是他为庇护躲在树下避雨的孩童时,挡下雷击所致。

享啊,最是嘴硬心软。

转世前,我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我循着味道看去,参天大树后露出一角靛青。

我笑了。

——谢谢你。

——钦州,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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