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两声，声音不大，却足以打断正在激烈讨论的几人，让现场安静下来。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顾清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已经被他们忽略很久了。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看到他一副悠然自若的样子，万一…有什么新的点子呢？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顾清，眼神中都带了点期待。
然而顾清把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只是平静地开口：“不好意思，我过一会还有其它事情，可以先走吗。”
他一边说着，还有闲情逸致在脑海中问系统：“我这不算崩人设吧？”
系统：……
就怪尴尬的。
其他几人：……
他们也没想到顾清打断他们，要说的居然就是这个，一时语塞，纷纷失望地移开目光。
顾清于是把目光移向沈野：“组长？”
沈野咬牙，如果最开始他还只是因为顾清的交换生身份对他有些偏见的话，经过顾清这次的表现，就升级成了全方位的讨厌——
毕竟这一个下午，他们写代码的时候顾清在摸鱼，他们讨论的时候顾清在摸鱼，现在居然还要先走！
但偏偏顾清把任务都完成了，他们讨论的内容也和他无关，沈野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拦他的理由。
他最后只能揪着顾清提前离开这点发难：“讨论还没结束，你一个人先走合适吗……”
他身旁，林书意忙扯了下他的衣服，打着圆场：“顾同学的那部分已经做完了，他有事的话，就让他先走吧。”
沈野被他一扯，就闭上了嘴，不过表情还是不太好看。
顾清的目光从他们两个之间扫过，心想他们的性格和相处模式倒是还挺符合书中的人设的。
沈野不说话，顾清便当他默认了，拎起电脑包起身，同时朝着林书意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林书意真心实意地愧疚：“不好意思啊，确实是我们讨论的时间太长了……”
刚才讨论的时候他就分神注意过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他插不进他们的讨论，只能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边，这么长时间肯定不好受。
听了这句话，顾清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他垂眸看向林书意的电脑屏幕，开口道：“我记得老师上课好像讲过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某个序列重复匹配的话，代码不会报错但是跑不起来……”
听到这话，林书意心中微微一跳，抬起头，正好看看顾清目光微微垂落，一瞬间表情似乎有种云淡风轻的笃定。
但他很快抬起头，黑框眼镜后面眼神茫然，补上后半句：“……但我忘了具体是什么。”
……所以刚刚那一瞬间是错觉吗。
顾清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提，说完之后就笑了笑：“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林书意看着顾清离开的背影，犹豫片刻，最后没有加入其他几人的讨论，而是拿出教材，翻到嵌套语句那一节查阅起来。
片刻后，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轻轻碰了下身旁正在激烈讨论的沈野：“你先停一下，看下这里……”
*
此时此刻，顾清已经坐在了出租车上，朝着剧组的方向驶去。
他把那副不属于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仰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系统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悄声提醒：【宿主，你别忘了眼镜的作用……】
在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之后，系统连夜去主脑申请补救措施，好歹拿到了一个聊胜于无的金手指——降低存在感的眼镜。
总之，就是只要宿主戴着眼镜，他的存在感就会自动降低，面容也会变得模糊。
这个金手指其实有些鸡肋，因此在主脑的金手指库里放得都快积了灰。但放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再有用不过了！
全凭眼镜的作用，顾清这个已经毕业了七年的人，才能毫无违和感地成为一个路人学生。
顾清回复系统：【我下车的时候戴上。】
他看了眼前面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补充道：【现在不会有人看到的。放心。】
【哦……】系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司机。
它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刚才为什么要提醒主角受？】
明明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有崩人设的风险。
顾清：【他人还不错，一直在帮我解围。】
虽然扮演路人的顾总不会在乎下午的窘境，但如果真的是一个刚来A大、孤立无援的转校生，这种善意就尤为可贵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冷眼旁观，这不符合顾清的做事风格。
虽然不能崩人设，但拐着弯帮一下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顾清温声补充道，【我之前就见过他一面，也算有缘。】
准确地说，是见过林书意的照片。
他在创业成功，有了些余钱之后，就以公司名义成立了一个帮助A大的助学基金，专门帮扶A大品学兼优但家境贫困的学生。
为了保证每一笔助学金都能送到最需要的人手里，基金的审核很严格，每个受助人的资料顾清都会亲自过目。
说来也巧，林书意的名字和照片，他在半年前的受助人资料中见过。
印象挺深刻的，因为的确出类拔萃，也的确……极为艰难。
只不过这些没必要和系统说，之后的路上他就一直保持沉默，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到了剧组。
下车之前，顾清把那副黑框眼镜又戴了回去，原本周身萦绕着的，若有若无的气场，就又收敛起来，变成了乍一看平平无奇的模样。
他所在的是个典型的小剧组，为了节省资金，搭台、布景和道具都用了最廉价的，摄像设备也十分简陋。现在快开工了，剧组现场更是一片混乱。
在场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热情洋溢，看到顾清走过来，纷纷向他打招呼：
“小顾来啦？”
“晚上好晚上好——”
“今天来得蛮早嘛，前一场还没拍完呢。”
顾清在剧组里的人设是勤工俭学来跑龙套的大学生，几个星期了，工作人员对他也都比较熟悉。
顾清和几人一一打过招呼，看到不远处有个年轻的身影，正指挥着摄影师。
那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脊背挺得很直。他身上有种青涩的学生气，或者换一个词就是愣头青，总之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导演。
有个工作人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以为他是好奇那边发生了什么，笑道：“刚才摄像机出了点问题，唐导指挥他们调整呢。”
顾清应了一声，目光仍然落在那个被他们称作“唐导”的年轻导演身上。
这位导演全名叫唐文柏，他对这位导演印象很深刻，因为他在书中的故事和结局……并不算好。
惊才绝艳却天妒英才，总是令人惋惜的。
不过那些东西只在脑海中闪过了一瞬，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似乎刚才的注目只是随意一瞥，拎着包，继续慢悠悠地往里走。
走到一半，又听见两个人争执的声音传来：
“半个小时前就该开拍了，你怎么现在才来……”一个年轻女声怒气冲冲地说。
另一个尖刻的男声立刻响起，肆无忌惮：“那你去找唐导告状啊？”
女孩气急：“你！”
顾清站定了，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相比起刚才的那位导演，这两个人在书中连名称都没有出现过——俗称路人。
和他的地位差不多。
不过他在剧组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因此还是能认出那两人是谁：
那个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有点学生的青涩感，是饰演女三的演员宋盼。另一个则是饰演男主的演员，名字叫李辰。他的年纪比宋盼大了一轮，偏偏粉底打得很厚，扮相努力向年轻靠拢，反而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李辰仗着自己是男主，经常明里暗里耍大牌，偏偏宋盼刚大学毕业不久，正是正义感最强的时候，两个人不对付已经很久了，今天吵起来倒也不意外。
不过作为一个恪尽职守的路人，顾清并没有打算卷入两人的争端中，侧过身，悠悠地从两人身侧走过。
然而此时，李辰一抬眼，正好看见顾清走过来，顿时阴阳怪气地放大了声音：“你和我吵什么吵，没看到人家小顾现在刚来吗，你怎么不找人家呢？”
宋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顾清，声音更大：“他的戏下一场才开始，你一个男主演去找群演的茬，要不要点脸啊。”
说完，她还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顾清的胳膊：“你来得正好，帮我们评评理！”
顿时，两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而且由于刚才两人吵架的声音太大了，远处的几个群演和工作人员也隐隐约约把目光投了过来。
顾清：……
装路人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示意宋盼先松开自己的胳膊：“怎么了？”
宋盼便义愤填膺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无非还是李辰拍摄态度不积极，一场戏NG了一下午也没过，不仅如此，他还在半中间玩起了失踪，搞得和他对戏的女三宋盼苦不堪言。
讲完了，她就眼巴巴地看向顾清，指望着他能帮忙说几句话。但毕竟顾清也只是她随手拉过来的，她心中也有些忐忑。
顾清听完了，只是神色平淡地沉吟了几秒：“听你这么一说，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坏事。”
宋盼一时间有点失望，原来他也选择息事宁人吗……
但顾清很快就接上了下一句：“他留在剧组也是一直NG，他走了，不正好让你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休息一会儿？”
李辰原本得意的神情僵在脸上，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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