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偏偏顾清的神色极为平淡，好像真的只是在随口安慰宋盼，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
李辰咬牙切齿，正绞尽脑汁地想怼回去，就见顾清……居然已经略过两人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慢悠悠的背影。
李辰：“……”
倒是宋盼忙不迭地跟过去，坐到顾清旁边，笑嘻嘻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这阴阳怪气的功力，绝了！你没看李辰的脸色……”
“嗯？”顾清疑惑抬头，“我有阴阳怪气吗？”
他只是比较习惯实话实说罢了。
要知道，他在公司里指导下属的时候，比这要狠多了。
宋盼笑得更厉害了，心想不知道李辰如果听到了，会是什么感想。
以前两人不太熟，没想到顾清居然还蛮有正义感的，人也比她想象的有趣。而且仔细一瞧，他其实身高腿长，身上还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气场，妥妥的潜力股嘛。这样一个人，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宋盼思来想去，最后把原因归结到了顾清的扮相上，运动服 黑框眼镜的配置，无论多好的颜值和身材都显现不出来啊！
顾清看上去还是个学生，这么一算，他应该比自己还小几岁呢。难怪不懂打扮，在娱乐圈可是很吃亏的。
她这么想着，看着顾清的眼神怜爱起来：“你考不考虑换一副眼镜？或者去配一副隐形眼镜也行呀，你现在的黑框眼镜……”
还没等她说完，顾清立刻警觉起来：“谢谢，不过我觉得黑框眼镜就挺好的。”
这可是他扮路人的重要道具。
宋盼哎呀一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坚持。她正想继续劝说，不过这时候那边的摄像机调试好了，演员开始准备，宋盼只好摆出一副“等我回来”的表情，先过去拍摄了。
顾清总算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拍摄场地的方向，确定不会有任何人都注意到这边之后，就从包里取出平板，接着下午的报表部分继续看了起来。
在接到路人任务之后，他就用“要去休养一段时间”的借口，把大部分工作交给了自己信赖的几个助手，不过很多重要的东西，还是得他在远程亲自过目的。
而剧组那边，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过了一条。
这一条正是男主和女三对戏的那条，本来应该下午就拍完了，但由于李辰的缘故一直拖到现在，连带着后面一场也拍不了了，因此虽然不敢表露出来，但在场的人多少对他有些怨气。
李辰也不瞎，自然能注意到那些隐蔽的交头接耳，而另一边唐导又一次次地让他重来，他的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险些在拍摄过程中扭曲了表情。
不就是个小成本的破剧，瞎搞什么！
好不容易过了一条，他阴着脸色，一言不发就招呼助理离开了。
刚走出片场，手机上突然来了个电话，李辰看了眼来电人，心中暗骂，手上却忙不迭地接起来，捏着声音甜蜜道：“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着对面黏黏糊糊的“宝贝”，他在心底骂一声不要脸的老男人，语气中却半点没表现出来，不停地附和着：“嗯嗯……问我想不想换剧组？”听到对面的话，他声音一顿，眼神顿时兴奋得发光。
他的那位“投资人”突然这么问，难道是有新的资源给他了？
然而奈何他使出浑身解数哄人，最后也没撬到半点有用的信息，最后对面大概是被他缠得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挂了电话。
不过透露出的这些已经足够让他激动了，挂了电话，他心情格外舒畅，洋洋得意地朝着身后剧组的方向忘了一眼。
他对剧组的资金情况再清楚不过，就靠着这笔投资才勉强运转下去。他们不捧着他这个带资进组的男主角，等过段时间，有的是他们后悔的时候！
*
另外一边，李辰离开后，片场的氛围反倒显得融洽了很多，而拖了很久的下一场戏也开拍了。
这一场终于轮到顾清了。说是轮到他，其实他只需要和几个群演一起，坐在教室里当背景板就好了。他们拍摄的是一部高中校园剧，他扮演的是个背景板学生，因此连服装和眼镜都不用换。
没有了男主，这一场戏反而一遍过，总共也没有用了二十分钟。
拍摄结束之后已经是将近十点了，顾清正准备拎起包离开，突然跑过来一个工作人员，十分兴奋地宣布道：“大家先别走，唐导说今天拍摄拖得太晚了，他请大家吃夜宵！”
整个剧组立刻就爆发出欢呼声：
“太好了！”
“谢谢唐导，唐导牛逼！”
“我投烧烤一票！”
这个剧组从导演、演员到工作人员都年龄不大，很有年轻人的朝气。熬夜吃个夜宵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不过对于顾清来讲，他比较习惯晚上九点之前就睡觉。
没办法，人年纪一大，就比较注重养生。
然而全场的人都去吃夜宵了，如果他一个人走，反而显得十分突兀。
他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脚步一转，跟上了其他人的步伐。
偶尔感受一下年轻人的夜生活，还是挺新鲜的。
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找了个露天烧烤摊，边聊边吃。
顾清坐在最边缘的座位上，他推拒了其他人拿过来的啤酒和烧烤，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拿了盘清淡的毛豆慢慢剥着。
那位唐导就坐在他对面，喝了一杯啤酒之后脸已经微微红了。他看上去是不善言辞的性格，在场的人除了顾清之外数他话少，只不过顾清是装路人，而他应该是真的不爱说话。
不过剧组成员和他倒是都挺熟络，时不时地就过去和他碰杯说话，他也会很认真地和对方交谈，脸颊泛红，笑意认真而清浅。
顾清默默把这些收在眼底，他没有试图和别人搭话，仍然在角落安静地坐着。
然而虽然他有心低调，奈何天不遂人意，桌上的话题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转移到了李辰身上。顾清分心听着，心道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宋盼大声说：“你们知不知道，李辰今天吃了个大瘪！”
顾清：……
他抬头看向宋盼，已经预料到她会说什么了。
宋盼完全没有注意到到他无奈的目光，捏着嗓音学李辰说话，把刚才在剧组发生的事情活灵活现地重新演了一遍，重点放在了他吃瘪的过程上。
场上气氛本来就很热烈，这下大家更是哈哈大笑，目光都转向了顾清——
“哈哈哈小顾平时挺内向的，看不出来嘛！”
“你懂什么，这叫一鸣惊人！”
“顾哥教教我怎么说话吧！”
顾清无奈，他也没想到之前随口说的两句话，会让自己出这么大一个风头。早知道，说不定他还会更谨慎一点。
不过看得出大家都苦李辰这个男主久矣，因此听到他吃瘪都非常高兴，更是有好几个人过来和顾清碰杯，还把几串烤好的羊肉串塞到他手上。
顾清笑着，也没有拂了他们的好意，和他们一一碰杯。他在生意场上周旋已久，这种社交场面还是能应付过来的，即使是场面话，也能让听的人如沐春风。
他和其他人聊了几句，就巧妙地退出了话题中心，继续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其他的话题。
聊着聊着，话题就从李辰转移到了他背后的投资人身上。
李辰和那位投资人有些不正当的关系，这几乎已经是圈内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个，众人心里其实都不好受。李辰要演技没演技要人品没人品，如果不是因为剧组资金紧缺，又因为剧本太冷门而实在拉不来其他投资，他们何苦忍受这位带资进组的男主呢。
顾清注意听着，倒是听到了一些自己以前不知道的消息：“李辰是资方指定的？”
“是啊，”有个剧组成员接茬道，“你不知道，就连这笔投资，当初都是唐导喝了好几顿酒才……”
他说到一半，旁边的人拍了下他：“呸呸呸，都现在了还提这些干嘛！”
身为当事人的唐导只是笑笑：“都过去了。”
顾清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在心中沉吟。他倒是没想到，那位男主居然和幕后的投资人也有关系。
他在脑海中召唤系统：【系统，调出原文我标记的部分看一眼。】
他在第一次阅读原文的时候，就把其中一些部分标注了出来。只不过标出的却不是故事的主要内容，而是一些一笔带过的零散片段，关于剧组的背景介绍。
——这本娱乐圈文的主角攻受分别叫严延和姜雨星，这两个名字，却不属于剧组中的任何一人。
准确地说，现在这个剧组里所有人，除了唐导在书中被一笔带过之外，其他人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在书中出现过。
当时来剧组试镜的时候顾清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和系统连夜看完了书中剧情，才发现，由于三本文的时间跨度不同，因此，在这个时间点，娱乐圈文还并未真正开始。
在书中的背景介绍中，剧组会经历一次很严重的风波，原本的投资人突然撤资，剧组资金链断裂直接停摆，大批工作人员和演员都被迫离开。最后唐导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拉来另外一笔投资，勉强支撑起剧组的运行。
而主角攻受也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剧组，填补之前离开的演员的空缺的。
直到这时，故事刚刚开始，属于主角们的世界剧情才运转了起来。
换言之，现在看起来还算欣欣向荣的剧组过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而他面前的这些人，最后也基本上都会离开。
顾清抬眼看向饭桌上正热闹着的一群人，眼神有一瞬间清明而遥远。
不过很快，他就垂下眸子，继续安静地喝着杯子里的热水，身影毫不引人注目。
……就像一个真正的路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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