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羹

云崖宫听着气派,可刨去广场前殿中庭和沈岁寒的寝室后,竟只剩下左右两间厢房可住,谢长辞为照料沈岁寒搬进了左厢房,而右边那件则正好丢给君婴。

厢房很大,却只有一桌一椅一床,既空荡,又冷清,简直不是活人住的。

好在君婴确实不是活人,莫说在水牢里跪的那三个月了,就连在外门时他也是和着稻草入眠的,因此并无任何不适,很快便蛄蛹进了松软的被褥之中。

深夜寂寥,万籁俱寂,忽然,静室内无故一阵风动,君婴立马睁开了眼。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悄悄将门推开了条缝,便见月光下一道白色背影。

“你在找谁?”沈岁寒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

把君婴圈在云崖宫,并非全是沈岁寒好心,也存了番引蛇出洞的心思。

据沈岁寒所知,至少自君婴入云容境便有个神秘人守在他身边,神秘到什么程度呢?即使是君婴践祚魔尊之后,世人也不知晓其来历,甚至君婴自己也不愿多提。

前世君婴能从自己手里多次死里逃生,多半也是那人在暗中保护。

君婴脑子一懵,他完全没想到沈岁寒居然半夜不睡觉守在他门口。

“我……我……”君婴“我”了半天,眼看着脸上从惨白转成了涨红,最终还是肚子“咕”的一声,替他回答了问题。

“饿了?”沈岁寒试探道。

君婴“嗯”了一声,带着些鼻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也对,你还是个凡人,这倒是我疏忽了。”沈岁寒揉了揉眉头,有些哭笑不得,“有什么需求就直接说,你这样憋憋藏藏的……”

说到这里,沈岁寒愕然愣住了,她的脑海里忽然窜出来一道青色的身影,那是徐成蹊。

徐成蹊把她拎了起来,笑着问:“这是哪家长老新收的弟子?不知道这苍穹山下的瓜都是掌门的,不能偷吃的哦……不过我可以送你几个,我就当这事我没看见行不行?”

沈岁寒神色稍缓:“我刚来云容境的时候,也是个凡人,在苍穹山上没有东西吃……”她也不肯说,还是下山偷瓜维生的。

君婴没成想沈岁寒会说这些,只能小心翼翼地接道:“师尊刚来就住在苍穹山上吗?”

苍穹山是历代掌门及其弟子的居所,也是宗门朝会之地,环绕着十六座浮岛,平日里也算热闹。

寻常弟子几乎都是从外门开始爬起,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得窥见山峰一次,更遑论普通凡人了。

“嗯,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就被带到苍穹山了。”

不得不说,在收徒方面,她和她那位便宜师尊还真是一脉相承,大徒弟挑了个面面俱到的,小徒弟倒直接是个凡人,还是未来会弑师的那种。

“师尊为什么会收我为徒?”

君婴的话和沈岁寒心中所想竟重合在了一起,她诧异地望向君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理由,正如她也记不清她的便宜师尊为何要收她为徒了。

“不记得。”沈岁寒这回说的是真话,可落在君婴耳中却是敷衍无比,“你不是饿了吗?走去吃点东西。”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君婴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在蒸腾在水汽中的身影会是沈岁寒!

沈岁寒将灵米下锅,点燃灶后闷上了盖,随口道:“这火温度高,不到半刻钟应当就能好了,你要实在饿,先嚼点黄瓜垫垫?”

“为何这里会有……这样一个厨房?”

君婴摇了摇头,环顾四周,心中满是疑惑。

云容境内门的弟子都已辟谷,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一家厨房,可偏偏在最空荡冰冷的云崖宫,却保留着一所充满烟火气的厨房。

“……我也不太清楚。”

沈岁寒平日里也并不常住云崖宫,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云游,也就这几年安定了些。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挖点野菜的准备,却没想到推开柜门后居然藏着一大袋的灵米,而一旁的冰窖中竟还有全套新鲜的瓜果蔬菜。

难道是谢长辞提前置备的?可他怎么会知道君婴会搬到云崖宫?

“师尊还会做饭?”

“是啊,不然我还是凡人那会儿早饿死在苍穹山了,”沈岁寒搅了搅米粥,“你没有灵力,也没法辟谷,好好看,好好学,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活下去。”

君婴心头疑惑,没想到沈岁寒居然把“吃”这件事上升到了如此高度。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难不成你不吃不喝能活下去?”

他还真能。

其实君婴压根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是如此,但他太害怕被当成怪物了,于是就学着像正常人般饮食休息。

眼看着灶下的幽火越烧越小,君婴便要再塞些干枯枝进去,刚一伸手,一股寒气直逼而来,几乎将他的手冻僵。

下一秒,他就险些被一把扑倒在地,耳畔响起沈岁寒薄怒的声音:“蠢货!那是赤冥幽火,你不要命就直接去找元清长老,别在这里找死!”

赤冥幽火?

君婴瞪大了眼,这不是传说中钟离长老用来炼器的火吗?沈岁寒居然用它来煮粥?!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失去知觉的手被沈岁寒抓起并扣十指,随即,一股更加寒冷的灵力从掌心涌入,君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忍忍,赤冥幽火至阳至炽,很多人被它虚假的寒气骗了过去,不及时用冰灵对冲,最终都会落下残疾。”沈岁寒一面解释,一面趁机将灵力送入君婴的四肢百骸。

睫毛上结上一层薄冰,君婴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都被冰封住,只剩下一颗迟缓的心脏,奋力扑通着。

“行了,最近不要动那条胳膊,应当无大碍了。”沈岁寒刚一开口,一股血气便涌上喉咙,她强行压下才不至于在君婴面前失态,“锅里粥应该也好了,你久未进食,只能先喝些粥。”

锅盖掀起,热气蒸腾,久违的暖意唤起了君婴冰封的思绪,他还活着。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沈岁寒的侧容,原本锋利刻薄的脸在氤氲水汽中忽然有些缱绻温柔,君婴感到有些陌生。

一碗热腾腾的米粥递到了君婴的面前,君婴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抬头看着她。

“自己用左手端着喝,难不成要我喂你吗?”

沈岁寒的威胁犹在耳边,可似乎是周围热气的缘故,君婴竟反而感觉有些暖融融的,甚至一时忘记了害怕。

他盯着沈岁寒,看着她从严肃到茫然,再从茫然到无奈,最终叹了口气:“算了,张嘴。”

君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可嘴却无意识地服从了命令,直到温热的米粥喂入了口中,一股暖流浸润消融了寒意,连同他的心也解封,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想什么呢?还是被冻傻了?”

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慌忙接过碗:“师尊,弟子自己来就好。”

君婴虽然不需要进食和睡眠,可饥饿感和困倦感确还是存在,只不过他早已习惯,如今一碗热粥下肚,一种从未有过的餍足感几乎要是他升入云端,飘飘然不知所忧。

他此前虽然会学着常人进食,但那人说过不可多食,所以他也只是装着吃几口,只要不让旁人生疑就行。

原来吃饱是这种感觉吗?

君婴捧着冰凉的碗好一会儿,直到掌心处才传来一阵余热才后知后觉——新出锅的粥烫口,可入口的粥却是温度适宜,不会是沈岁寒用灵力降温的吧?

他抬眸再次望向沈岁寒,此时的沈岁寒正在闭目养神,眉头微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褪去了往昔的刻薄,显得有些脆弱单薄。

下一秒,君婴摇了摇脑袋,将自己可笑的想法抛之脑后。

脆弱?

身为整个修真界唯一的登仙期修士,沈岁寒距离飞升只差一道机缘,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她百般无理,行事无常,却还能稳坐尊主之位,就连掌门也要避其锋芒。

可面对这样的人,他真的能完成那人的任务吗?

沈岁寒调息完后,缓缓睁开了眼,便正好对上了君婴探究的视线,她索性回望回去,直到君婴自己忍不住别开视线,她心中暗笑,嘴上却不饶。

“我让你搬进云崖宫,也不是让你来吃白饭的,谅你右手受了伤,也不让你做什么粗活累活,但饭还是得自己做的,砍柴生火烧锅也都得你自己来,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接下来的七日,你只能煮些流食过度,之后也不可多食。”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同谢长辞说便是,我没空管你日常起居,若想出云崖宫找死,也请便。”

“谢谢。”这是君婴对沈岁寒说的第一句真心话。

相比起此前或是威逼利诱,或是逢场作戏,这一声道谢显得格外突兀,却也格外真诚,听得沈岁寒一阵慌乱,喉咙口上顶着那几句埋汰的话,也全都说不出口了。

沈岁寒高冷地“嗯”了声,便欲盖弥彰地转过身,胸腔中溢出几分压抑的笑,逐渐向水漪一样扩散在夜空中。

今夜天晴,沈岁寒忽然觉得,养个小宠物,似乎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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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做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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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温酒共夜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