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沈梨捧着林旭送的礼盒，扯住系成蝴蝶结的丝带一端往外拉。四方围住礼盒的带子散下，沈梨打开盒子，里面是被满天星的花朵簇拥的项链。
她舀了些花在手心，而后放回去，拎起项链端详几秒后，将项链放进自己的首饰盒里。那是一条金子做的项链，满天星花球的花样，倒是小巧。
收好项链，沈梨看了眼戴在手腕上的手镯。喜欢她的戏，“打赏”的人不少，她独独收了林旭的。除了自己，头一次见到林旭时，她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是天生的主角。
入了戏，她和林旭琴瑟和鸣。出了戏，怎的心里仍有些触动？都说她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小尼姑，但林旭一看向她，她便有些期待他会说些什么，会找她做什么。他给的，不让她觉得是“逗弄”，是“打赏”，而是交易，是尊重。她让他看到了精彩绝伦的一出戏，他便做些什么作为赞美和回报。
完全不一样的。沈梨心想。
许是怕怠慢了东兴洋行的大少爷，没过几天，张万便带着一车的洋玩意儿登门拜访。
“老张，你这是...”，没想到进门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林德福。“爹，是我叫他来的，”林旭出来解释，让人将张万接到二楼去，“张师傅可是带了不少好玩意儿。”
“哼，玩性大，”，林德福随口嗔怪一句，穿上外套和林旭交代，“你孙伯父邀我叙旧，记得早点睡。老张，麻烦你看着他一点儿。”
“诶，好嘞。林老爷慢走。”
跟着林旭上了二楼，林旭一个劲儿表达对张万带的好东西的期待。
“您这是折煞老夫了。我张某不过一个小小裁缝，这些玩意儿怎么能有您在美国看到的新奇。”
“张师傅又谦虚了。一个小小裁缝，怎么能让大名鼎鼎的沈先生都数次上门订旗袍？那些个高级的店儿抢破脑袋都想让沈先生做他们的活招牌，可她偏生对你做的情有独钟。张师傅，你再说你只是个小小裁缝，可就有点刻意低调的嫌疑了。”林旭玩笑似的说，张万却觉着有些探究的意味和隐隐的压迫感。众所周知，林家大少是个不学无术的，去国外镀了层金也万变不离其宗。兴许是他想多了。
“我竟不知，林公子对我家的裁缝铺这般感兴趣。”
“自是因为沈先生，”林旭提起沈梨，脸都笑开了花，“你知道的，爱屋及乌。她喜欢你家的旗袍，我自然多加留意。”
符合林旭的性子。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张万让人先将东西都搬上去，这才放松，“这天津城谁不说，您和沈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你觉着呢？”
“实话说，您回国之前，我可从未想过这世上有人能和沈先生站一块儿。”张万拍他的马屁，林旭摆出一副美滋滋的神情。
“算你有眼光。走吧，张师傅，给我介绍介绍那些玩意儿？”
“请。”张万倾身，将手伸出，做出“请”的姿势。
一进房间，林旭便迫不及待地开箱，一件一件将东西拿出来。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张万是真的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拿来了。看着林旭这般不怜香惜玉，他皱着眉在一旁干着急，却什么也不敢说。
“张师傅，这留声机长得倒稀罕，”箱子里的东西他不感兴趣，四处张望后林旭指着放在一旁的留声机，问他，“我瞧见的留声机的喇叭要么纯色的，要么纹些简单花样，怎么你这个样式这么稀奇？”
“哟，林公子有所不知，”张万忙迎过去，“这留声机花了我不少功夫才拿到，这是一回事。当初我看这喇叭要是能换个样儿就好，托了一个老朋友用他擅长的拓染给染上的。看着好看，而且啊，这个染法然出来的款式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是您有别的喜欢的样儿，我再托他染一个便是。”
“我喜欢。多少钱，我买了！
“这...”张万也是实在宝贝这个留声机，可惜眼前这位是蛮不讲理的主。他心一横，“林少爷诚心要，送您。”
“张师傅大方，”林旭鼓掌，“真送？”
张万咬咬牙，“真送。送给林少爷，这留声机也算是有了个好主子，您说呢？”
姜还是老的辣，恭维话那是一套一套的。还好他林旭从小就听这些话，没多大感觉。要是王奎，尾巴得翘上天了吧。
“我把我那个留声机给你，明天我让人把钱给你送去，”见张万要拒绝，林旭伸手，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当然啊，这不是白给你的。沈先生不是经常在你那儿订旗袍吗，她的尺寸，我希望你能详详细细地给我。”
这下轮到张万震惊了。
“你可别多想，”林旭突然发现张万会想歪，本来装得挺像的浪荡公子样儿的脸一下子红了，这在张万眼里就成了心事被猜到，恼羞成怒的表现，“我只是想拿她的尺码给她买几件衣服，没别的意思。”该死，怎么越描越黑，“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是是，我保证绝对不往外说。”
自己最开始还怀疑林旭是不是装的。果然是年纪大了，看什么都疑神疑鬼。
林旭窘迫地假装对一只八音盒感兴趣，拨弄拨片让八音盒发出悦耳的声音。
得，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时候也不早了，张师傅，这你拿着，”林旭扯下一张支票，随意写上一个数字，“可别说不收。我这算是横刀夺爱了，这是补偿，可别说是我欺负人。”
“这都够买十个的了。”
“在我眼里，它就值这个价，”林旭小心翼翼地将留声机放在一旁书柜的架子上，“我原来那个，待会儿送到你家去。天也黑了，就坐我家车回去。”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将支票揣好，张万眼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得干干净净，“沈先生找我定的旗袍少说也是十根手指也数不清了，她可是我的大客户，尺码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正好，今儿就写下来吧，省得再跑一趟。”
说着，林旭拿出纸笔，张万接过时陪着笑，爽快地写下。
“张师傅慢走，我就不送了。”
“您早些休息，若是再有什么好东西，我立马拿给您瞧。”
林旭没再说客套话，将人送到楼梯口便收拾一番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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