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今天不是休息吗?”
“遇见个有意思的新人,我看看去,”沈梨撩起头发,拈着一枚蓝色玉石耳饰,在耳垂前比划。觉着不大满意,又都收了起来,“还是素净些好。”
“长成沈先生这样,怎么打扮都好看。”
王欢把着月牙梳给沈梨盘发,不仅人长得美,握在手里的秀发像流沙一般光滑,还像绸缎一般发亮。她又看看自己的头发。沈梨天生就是不可方物的。
简单盘好头发,沈梨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扁盒子,递给王欢。
“新做的衣裳。裁缝给量错了尺寸,我穿不了,看着你穿应该合适,我没退回去,给你,”见王欢不收,沈梨直接拉过对方的手,把盒子放上她的手心,“这衣服,你穿也是好看的。”
“我,我拿比得上您呢,”王欢不知所措地埋下头。沈梨的每件衣服她都打理过,那料子可是一等一的好,“我是乡下人,皮糙肉厚的,这缎子滑溜穿不了,”她将盒子往沈梨那方推了推,“而且太贵了,还是退回去吧。”
“衣服做出来就是给人穿的,乡下人不能穿,怎么,城里人就能穿?”沈梨反问,王欢一时词穷,找不出话说,“管它贵不贵的,我愿意给你,就说明你配得上。”
“不不,沈先生,我不能收。”
王欢反驳不了她,但也执意不收。沈梨见状也没再坚持,“那等你空了,把这个拿去尚熙裁缝店。我看看有没有别的,买来送你。”
“这如何使得。”
她是仆,沈梨是主,怎么好意思要主人家的东西。
“这衣服说送你,你不要,我可不得换个东西送你?你本来会有一件礼物的。”沈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王欢想拒绝,见沈梨说这道理时认真的眼神,莫名其妙就点头了。
回过神来,沈梨已经走到门口了。
“您什么时候回来?”
王欢追过去。
“嗯,”沈梨弯曲两根手指,随性地点上下巴,思考两秒,“六点左右。”
“今晚做松鼠桂鱼?”
“罾蹦鲤鱼,去九方买,他家的更好吃。”
沈梨俏皮地笑笑,王欢出去把车夫叫来,目送沈梨往荣梨楼去。
都说沈先生仗着才情瞧不起人,当初在码头找人家做工的王欢还差点拒绝来沈梨这里的差事。她做过别家的佣人,知道沈梨可是顶好的主子。出去买菜会碰上别人家的佣人,有些是有点小钱打肿脸充胖子请的佣人被处处防着。大户人家还好些,可有的不把人当人看。回回大家嚼舌根子,她都不敢插嘴,生怕大家知道沈梨待她好,要挑拨关系挤走她。
沈梨只比她大一岁,成名了自己买了房子要找佣人伺候,是戏楼的人来码头挑的人。她是逃婚逃出来的,找不到活干,饥一顿饱一顿。做佣人一个比一个卷,生怕没有雇主。每当有人来挑,大家挤成一团,高矮胖瘦,都一个价。王欢和别的年轻姑娘一起都被带到戏楼,沈梨那时没有现在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看着更稚嫩,眼神清冽,像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怎的,沈梨偏生看上她了。这是王欢第一次听到沈梨的声音。平日里总听人说荣梨楼的沈先生长得多么多么好,声音多么多么好,她还不信。当真见着了,才知道什么叫惊为天人。
“问你话呢。”马新将她的思绪拽回来。
“我叫王欢,”本来听说是做沈梨的佣人,她差点没来。一见到沈梨,她却想把差事牢牢攥进手心,“我可勤快了,一人能顶仨人的活,什么都能干,烧菜也好,沈先生,”她不知不觉就改口叫“沈先生”了,“凡是您能报出的菜名,我都能做,能学。”一大串话说下来,她差点把舌头弄打结。
“问你名字哪这么多废话。”
“你多大了,”止住马新训斥的话,沈梨走到王欢面前,“哪里人?”
“16,”她只和沈梨对视了一眼,便急忙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眼睛生得太多情,睫毛弯弯像是要将对方的心给挂上去,“天津,不过是乡下来的。”
“上不了台面。”
马新在一旁嗤之以鼻。
沈梨没理他,将王欢拉出来。
“就你了,”她自掏腰包拿出些零钱,分给别的姑娘,“白跑一趟,一点心意。”
“沈先生?”王欢感到不可思议。
“不愿意?”沈梨看她一眼,没有惊讶也没有不高兴,语气淡然,也没有反问的意味。
“没有,我愿意。”
她诚惶诚恐地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生怕沈梨改变主意。
“你先坐会儿,唱完戏跟我一起回去,规矩等回去再说。”
“哦,哦,好。”
王欢没动,沈梨看她惴惴不安,动手推了把椅子过来。
“怕我作甚?我会把你给吃了?”沈梨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没说别的,去到镜子前化妆。
“我帮您。”
她闲不住,上前要拿梳子给她梳头发。
“你坐着,”沈梨伸出一只手,手背向着王欢,“这发型你不会,往后寻常日子你再给我梳头也不迟。”
沈梨行云流水地将发绺梳在头顶形成一个“吕”字。取一旁挂着的片子贴在两鬓,将身侧的假发罩上头,看着就沉甸甸的。托着这样沉的发型走台步唱戏,王欢打心底佩服。
“工钱月中发你,我记性不大好,要是忘了你别不好意思开口。”
当时沈梨是这样说的,但两年来她从未迟发过工钱,连日常的用钱整月的一起给她那,从未找她算过账,但多出来的每一分王欢都在月末放到沈梨的床头。她不会写字,账都记在脑子里。
“好。”
“我喜欢清净,所以只请了你一个。做的事有些多,工钱我出市价的两倍,同意的话,签个字。”
沈梨拿出一份劳务合同。王欢硬着头皮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沈梨看在眼里,但什么也没说,跟她讲合同上的大致内容:“试用一个月,之后要干满两年。两年后你若是还想干,我们再续,能明白吗?”
“能。”王欢愣愣的,沈梨问什么,她都同意。
不知不觉,都两年过去了。冯帆闹事的时候她就在做沈梨的佣人,没少被冯帆找的人探口风。可她管紧了嘴,不透露一个字。
还是沈梨告诉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说些好听糊弄过去,免得冯帆狗急跳墙,从她嘴里听不到想要的,拿她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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