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前闹哄哄的，虽是演习，却还是规规矩矩布了景。沈应许和宋缘打扮好了候在一旁，因着角儿不大，马新坐着，她俩就坐不了。
“坐着吧。”沈梨招呼她们。
“沈先生。”两人规规矩矩行礼，有沈梨发话，看了看马新的脸色，都坐到沈梨附近了。
“您怎么来了？”
往常休息日，沈梨都是不来戏楼的。
“这出戏早晚我也得唱，索性先来看看。”
沈梨地位高，技艺好，排戏不到最后不会叫她来，怕浪费了她的时间，也怕消耗她的嗓子。
等沈应许和宋缘上台后，沈梨仔细打量二人的台步和唱功，沈应许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宋缘更是紧张的差点忘词。
沈梨迟迟没有指出不足，二人也就大胆了些，不知不觉就渐入佳境。
一幕完，沈梨鼓掌。声儿很小，但大家都没动作，在空旷的大厅里就显得格外注目。
“不错，”实话说，比之前的新人强多了。草台班子向来不缺人才，缺的是些机遇，“行当就别变了，宋缘的部分没问题，多熟练熟练。应许，”沈梨点了点沈应许，眼神犀利，“你的角色和宋缘不一样，正式上台可别畏畏缩缩，敞亮唱，要是丢了人，可是在让对家看了笑话。”
撂下让她卷铺盖走路的狠话是动动嘴皮子便能说出去的，可真说了又太重。
“是，我记住了。”
“继续下一幕吧，我再看看。”
沈梨挥手示意乐师准备，“咚咚锵锵”中，沈应许和宋缘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二重奏。
“沈先生，您的花儿。”
指点完两人，沈梨便收到花店送来的花。
“林少爷送的，吩咐一定要交到您手里。”
一瞧，是铃兰花儿。沉甸甸的花朵压弯了茎杆的腰，规规矩矩地排成一列，像倒吊的玉壶，又像猴子捞出了水里的月亮，一排挂在树梢做灯笼，晶莹剔透的。
“他是不是还说，我收不收不打紧，要是有说旁的话，一并回给他。”
“沈先生料事如神，林少爷是这样讲的。”花店的人惊得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沈梨的直觉能这样准。
“那你便拿回去，和他说这花娇贵，花落了就光秃秃的，不甚好看。”
“落了再换新的，何况这花好养。”对方为难，要是沈梨收下，还能在林旭面前讨赏。
“我若是不想收，说得再好，我也有千万个理由，”乐师收着乐器，不小心碰响了弦，“铮”的一声余音绕梁，“这话你也说给他听，他不会怪罪你，放心说。”
“好，好嘞。”
花店的人走了，沈梨没一会儿也走了。
林旭本来说亲自送花，知道今天沈梨休息，直接到了沈梨家门口，门房却说沈梨去了荣梨楼。往戏楼赶时，又被孙以诚拦住，不得已找花店的伙计送花去，自己陪着孙以诚。
“说吧，”先是聊了聊回国这几天的见闻，林旭开门见山地问，“能让你亲自来找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太懂孙以诚了，平常聚会或是别的，孙以诚顶了天派个他的贴身保镖给他捎信儿，哪会亲自来。
“哎呀，瞒不过你，”孙以诚有些难以启齿，“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我爸，你知道，整天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这不嘛，他军火被抢了，非得说你同我关系好什么都知道也有嫌疑，非要我来试探试探你。我跟他说了...”
进了九方，林旭看到了熟人，跟孙以诚说“等等”，便上前去，“黄小姐！”
正在前台的黄龄瞧见他，忙迎过来，“林先生，”她羞涩地笑了笑，这才看见旁边的孙以诚，只是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之后便一直看着林旭。孙以诚的目光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
“林先生，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林旭伸出手，黄龄忙不迭也伸出手。紧接着林旭便给了她同上次一样绅士的吻，“可惜这回我和这位孙先生有点儿事儿要谈，下次有空了约你做我的舞伴，如何？”林旭的长相本来就是帅气那一挂，加上妥帖带点坏的笑，正好画龙点睛，看得黄龄春心荡漾，都没思考便点头答应。
“我们先走了。”林旭跟她说了“回头见”，黄龄点头，一边往前台走一边回头望着林旭的背影。一旁的小姐妹朝她泼冷水，说，“林先生什么家庭，有什么真心。看你，被他玩儿了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那又怎样，”黄龄不置可否，“喜欢过一回，也算我胆子大了。就这一回，我能吹一辈子。能偷得这么一会儿的亲密，也是我赚了。”
“可以啊你，一边儿在沈梨后面追，一边吊着这小姑娘，”孙以诚坐下点餐，不忘挖苦他，“老实交代，还有几个？”
“哎呀，就这两个，两个。”林旭心虚地垂下眼，敷衍回答。
“不过沈梨应该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吊儿郎当地将菜单甩给服务生，孙以诚继续保持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跟他说了你跟我一样不学无术，怎么可能供情报出去，他就跟我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跟你说，他哪天总也要把他亲儿子我给抓进去。”
“伯父身在高位，是得多加留意。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生你气。”话说你爸那批军火被抢了，你不着急？”
“我着啥急。又不是我去交易，我怕什么？”孙以诚觉得这个问题好笑，刚好点的饮料送上来了，他拿吸管喝了一口，夸了一句，“但我爸是真生气了，抓了一个中枪没逃走的，我去瞧过一次，连个人样儿都没了，还是不肯说是谁给的消息。”
林旭的消息都直接给何志华，没旁的人知道他林旭的身份。何志华的级别较高，层层保密下来，这次行动没人能挖到他。但林旭的心还是揪紧了。没了人样儿，他倒不是怕，而是心疼。
“啧，我看下去，圈了我爸两句，他就给我赶出来了，”孙以诚闷闷不乐地用吸管搅动汽水，“等他闲下来，估计要我也到17号上班去。我一个人多无聊，反正你也没事儿干，跟我一起呗。”
“才不要。你爸要管你，我可没人管。”
“我爸被那些□□整得头疼，腾不出功夫管我，往后林伯父也得管教你，不如跟我干。你说，实力差距这么大，那些人怎么还不要命地来送死？”
林旭端起杯子刚想喝一口，听到他这句话，顿住。
“是啊，为什么呢。”
为了什么呢？为了那点纸上的主义理论？为了那点心中的正义？为了守护爱的人，还是人民群众？他没想明白。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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