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的格外早,陈烊便去骚扰林旭,要他一起晨跑,没承想扑了个空。
“你家少爷呢?”他逮了个佣人问。
“少爷才出去。陈少爷,您去花市瞧瞧,说不定能碰见。”
道声谢,陈烊没去花市,自己沿着平日的路线跑了半小时,回家冲个澡,换好衣服打上领结,便吩咐助理李昭备车去公司。坐在车上,他正思量着秦东约见她有何用意,余光瞥见路边的早茶铺子。
“停车。”
他一般都是在公司吃早餐,碰见早茶铺子,突然想换个口味。见陈烊走过来,排队的让了条道。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排队。正等着,王欢,沈梨身边的佣人,也来排队。
“王小姐,”他伸出手,让自己后面的人排到他前面去,自己径自站到王欢后面,“自己吃,还是沈先生让带的?”
“陈老爷,您也买早茶?”王欢打声招呼,“沈先生一直都吃这家的早茶。今天我来晚了些,等回去凉了,怕不好吃。”
“待会儿回荣梨楼,我可以捎你一段。”
“沈先生今儿个不唱戏,”陈烊向来温和大方,王欢和他也算认识,说话便没了顾忌,“昨儿,林少爷说要同沈先生排出戏,沈先生说今儿休息,怎么也不肯破例。林少爷没意见,马管事倒先生起气了。”
“没为难沈先生吧?”
“他哪敢呢。沈先生腕儿大,戏迷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王欢笑道。陈烊松口气,不知不觉排到他俩,买了早茶,王欢不让他请,说沈梨不让。
“好,我听她的。”他没再坚持,拦下一辆车,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把王欢送到沈梨住的春桂院去。王欢刚想说沈梨不让欠人情,陈烊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说:“怕凉了不好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王欢没再坚持,说:“陈老爷的心意,我会带到的。”
“区区小事,换做旁人,我都会帮的,”陈烊听到这话,脸颊微微发烫,“不用同她讲。”
王欢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回到车上,陈烊心不在焉的。
“陈总,十点的时候秦先生要来拜访您,下午三点林总过来。您看,中午是否要安排和秦先生的便饭?”
“不必,”他想了想,“去清遇预约五点的西餐,挑两瓶好酒过去。”
“好的,陈总。”李昭应下,专心开车。
话说林伯要来找他,直接去陈公馆不就得了,竟还是通过李昭约见的他。陈烊扶额,该来的躲不掉。
没想到,林旭早早进了他的办公室,见他进来,解释:“别怪你手下,我让他们别说我在这。”
难怪一路上来,他的员工都一副有话说但说不出口的模样。
“佣人说你去我家找我没找着,我去你家也没找着你,过来问问。”
“不是大事,”他将林旭从他的座位上赶下去,“好不容易起个大清早,想给你拉起来锻炼身体。你去花市了?”
林旭身上有股花香味儿。
“给沈先生挑花。”提起“沈先生”三个字,林旭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可惜,她今天休息。”
“所以我送你了。喏,”林旭朝对面的茶几努努嘴,陈烊看过去,花瓶里插着一束蓝白色的花,“明天我再送新鲜的,这束就便宜你了。”
陈烊笑了,眯起眼睛看着林旭,突然伸手挠他咯吱窝。林旭早有防备,一下跳开,“我一看就知道你没安好屁”,成功躲开后,林旭得意洋洋地说。
“待会儿秦东要来,你和我俩一起?”
“秦东找你?”林旭没马上回答他,“昨儿我请人吃饭,秦东也问你为什么没来。他找你能有什么事?”
“或许他家生意出问题了。”陈烊耸肩,但这个理由他是不信的。
“你的事,你自己搞定。我先走了,”林旭微微弓着身,往后退两步,“还是当公子哥好,无事一身轻。咱俩一般大,你看着可比我老多了。”
“等你接手了洋行,你会比我还老。”
“嘿,走着瞧。”
等林旭一走,房间里空荡荡的。陈烊翻看呈上来的文件,茶几上的那束花的花香四溢。
九点五十分,秦东便到了。怕打扰到陈烊,愣是等了十分钟才敲门进去。
“您好。”他起身,和秦东握手。
“陈总好,”秦东见陈烊让他坐下,这才坐在沙发一侧,“陈总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今天我来,不是以秦氏的身份来,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恳请陈总能投资我名下的宸雨会所,”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唐突,他急忙从公文包中拿出文件夹,递给陈烊,“您看,宸雨会所我已经注册了商标,这是会所的章程,这份是会所预期现金流量,还有......”
“秦先生,这些我会看的,”陈烊止住秦东激动的话头,微笑着,“既然是要我投资,那我想请您告诉我,我投资带给我什么好处。”
秦东丝毫不怵:“陈总,您去过天宝马场吗?”
“去过。”
“建造马场、照料马匹、宣传造势,天宝马场成立初期在这些方面花了大功夫,当时不被大家看好。可赛马的热度上来之后,无论穷富,大把的人下注,豪掷千金的也不少。谁输谁赢,马场都挣得盆钵满贯。为此赔得家破人亡的也大有人在。”
“您的意思是?”
“在我看来,精神需求远比物质需求重要,所以那么多人愿意花钱换一时的快乐。大家不缺娱乐方式,但总是老几样,比不得新鲜玩意儿。我们会所不仅要将现有的娱乐方式都容纳进去,还要打造‘高级’会所的名头,将娱乐‘一条龙’。陈总,您是商人,娱乐会所和品牌价值有多赚钱,您比我清楚。”
“不敢当不敢当,”陈烊听他讲完,看着秦东兴奋的眼神,摆摆手,决心泼这盆冷水,婉拒他,“首先,陈氏从未持有任何娱乐场所的股份,暂时也不会破这个例。其次,您的想法很好,但我要指出一点——在您看来,天宝赚钱是因为赛马新颖,但在我看来,是因为刺激。有钱人不在乎赌注的钱,但押对押错的未知带来的刺激让他们兴奋,没钱的一样,还有一部分幻想押对冷门一夜暴富,和赌博是一个道理,让人上瘾。”多的话陈烊不再说,整理好秦东给他的文件夹,“我会留下来好好看的,五天内,我会让助理给您答复。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没了,”听陈烊说出自己的看法,秦东不禁觉得还是自己见识不够,想得太过肤浅,“陈总,那我就等您消息了?”
“慢走。”陈烊笑着挥手。
“谢陈总赐教。”秦东缓过劲儿来,冷静思考自己的问题。
陈烊点头,将文件随意放进一格柜子里,处理别的事。秦东还是太年轻。想法挺好,但不成熟,他得观望观望。吃过饭,自知道林德福要来找他算帐的事后陈烊便时不时起身看向窗外的街道是否有黑色奔驰开来。等得心焦他便拿了本书翻看,不知不觉间有人敲响了他的门,他的秘书李昭说:“陈总,林总来了。”
得,该来的躲不掉。
陈烊丝毫不顾在公司的形象,小跑到楼下,“林伯父!”还没到门口,便看到林德福阴沉的脸。
“炀儿啊,”这个开头,接下来有大事,“你和旭儿不愧是好哥俩,回国就来见你。”
此时最好的办法是闭嘴,傻笑,然后点头。他总不能说林旭第一个去见的沈梨吧?要是林德福冲到荣梨楼给人敲打了咋整?这事林德福肯定知道,但他可不能做拱火的那个。
“今天我来啊,不是兴师问罪的。”林德福坐下,也招呼陈烊坐下,“你和旭儿是穿一条裤衩子长大的。你跟伯父说实话,他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些事?”
“没有,”他没说谎话,“如果有,他就算不跟您说,也一定会和我、奎子说的。我俩都不知道的事,林旭怎么可能会做呢。”
林德福有些怀疑,但陈烊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信了**分。林德福轻轻嗓,换了个问题:“那,旭儿和那沈先生,你觉着般配吗。”
“配,当然配...”话刚出口,陈烊惊觉不对劲儿,“沈先生?”
“对,沈先生,沈梨。”
直接瞳孔地震。
“配不上,林旭根本配不上,”他激动了,直说,“沈先生可是这天津城的皎皎月,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呢。”
“那你觉得,你自己呢?”林德福心下了然。
“我?”陈烊一愣,不假思索地说,“也是不配的。”
“你俩确实配不上。”林德福叹口气,恨铁不成钢。
“伯父?”
“罢了罢了,两个兔崽子。”
陈烊摸不着头脑。这番对话莫名其妙的。
“伯父,要留下吃晚饭吗?李昭预定了清遇的位置,直接去就成。”
“哎,还是家里的饭菜吃着舒心,不耽误你做生意。”说着,就拄着拐杖走了。
一时间,陈烊看着空荡荡没来得及关的大门,有些恍惚。这就完了?他甚至没回过神来送送林德福,只是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虽说他总是抱怨林德福常来跟他找不痛快,但在那个时候,他觉得他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是鲜活的。有个长辈同自己生气也好关系也好打趣也好,他觉得那个时候他才仿佛有了家。这跟林旭在一起时不一样的体验。严格算起来,林旭是哥哥,尽管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但拉着他上房揭瓦让他身体强健起来,带着他摆摊唱戏好不痛快。自他亲生父母去世后他便变得不爱说话,是林旭和王奎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让他与过去和解。林家对他有恩,他把林德福,林旭,王奎都看作自己的亲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做愧对林家任何一个人的事。
他回到书房,瞥见合上的书。窗外的风铃摇曳作响,他还记得那是很久以前林旭带着他从某个小贩手里淘来的。现在到处都有卖,唯独这一个,他想一直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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