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了,这杨柳巷子的新住户都还没走?
私下设赌局坐庄的赚了个盆满钵满,赌局不大,但胜在量多啊。
杨柳巷子的老住户多是土生土长,新来的住户屈指可数。一见这新来的既没开铺子又没设摊子,却又在巷子里安稳住下了,大家伙不免都有些好奇了
——难道他真的会在这里落户?
“那个新来的年青人叫什么来着?”
草台班子里的小杜鹃一抓着石晓晓就问了起来。
石晓晓刚去杨柳巷子的钱家客栈送了三屉包子,还没走回石记就被小杜鹃给拽住了袖子。
“你怎么回来了?”石晓晓看见小杜鹃有些意外,他们春喜班不等到年后生意淡了,那是不会轻易回巷子的。
“班主说今年赚够了,又听说巷子里有新来的,便叫我们都回来了——哎,不是,我问你话呢,那新来的年青人叫什么呀?”小杜鹃被石晓晓一打岔,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拦住石晓晓的目的。
“我不知道呀。”石晓晓最近被曾大爷和张老胡子那些话惹得心绪不宁,下意识地就在回避新来那人的消息,总担心自己要是显得太过关心,又会叫人旧事重提。
小杜鹃哪里肯信:“诓我呢?他都搬到曾大爷他们家的院子里住了大半月了,就你家那小门对面,你还有不知道的?”
石晓晓不耐烦和小杜鹃说对面那人的事儿,一心想挣脱小杜鹃离开,便连忙找了个借口:“我爹还在等我回去学手艺呢,再耽搁可就要挨骂了!”
“哎呀也是,石叔那脾气就是见不得你偷懒!你回去吧。”小杜鹃在春喜班学艺是吃过苦的人,自然也知道在老师傅面前学艺是偷不得懒的。她一听石晓晓这样说,便十分理解地送她离开了。
石晓晓一边飞快往石记走,一边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事儿总算是避开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
她越是想避开,那事儿就越是凑到她面前。
“曾家老院新来的住户姓舒,舒坦的舒。”这话是宋木匠说的。
“他全名叫舒亦钦,‘不亦说乎’的‘亦’,‘钦慕’的‘钦’。”这话是张老胡子说的。
——石晓晓总觉得张老胡子对着自己说“钦慕”二字的时候,语调咬字别有意味。
“那个舒亦钦好像会打铁。”这是朱铁匠说的。
“那个小子明明会的是算账呀!”这是钱家客栈的钱老板说的。
“不对不对,那舒小子明明身体结实有力气,是能干重活的人啊!”这是脚夫张说的。
“嗨,这怕是搞错了,舒公子明明是个会读书识字的斯文人嘛。”这是摆摊子写书信的莫秀才说的。
……
每日都有巷子里的人议论舒亦钦。
但凡有人添上一句与他相关的话,便叫人觉得这人能耐得可怕,却又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舒亦钦一时间变得十分神秘。
他的长处,他的能力,他的生计……
杨柳巷子之中,就没人搞清楚。
更让人疑惑的是,他常常混迹在杨柳巷子不同的铺子里,寻些散活挣几个铜板——活干得倒是认真,可挣的那几个铜板远远不够他出来买一回肉一回酒。
有些人怀疑他是不是跑来杨柳巷子探底的,可他一天除了那些五花八门的散活就无所事事了,闲余的时间都在杨柳巷子闲逛,少有离开的时候。接触的大多也是杨柳巷子的人,倒没什么往外传递消息的动静。
看起来倒是正正经经打算住下了。
舒亦钦除了神秘外,还有个神奇的地方。
他似乎挺会揣摩人心的,好些给了他散活的商铺老板都发现了,他似乎特别会对着老板的性子做事,叫人觉得跟他一块做事轻松又舒服。再加上他会的东西不少,好些铺子都挺喜欢他去找活儿做的。
一时间,舒亦钦成了杨柳巷子老人口中常有的谈资。
谁若是能找到些新的发现,便能叫一巷子的人都洗耳恭听。
石晓晓生在杨柳巷子,也是巷子里的“老人”,不论情愿不情愿总是会听见那个舒亦钦的事情。
“舒亦钦舒亦钦,怎么巷子里说的全是舒亦钦!”
大清早的,石晓晓一边帮着李春捡包子,一边在嘴里气恼地嘀咕着,总觉得这人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晓晓姐,舒哥哥让我买两屉包子带过去!”林东东站在蒸笼对面递了二十四个铜板来。
石晓晓收了钱,取了两屉包子,包了层棉布递过去:“小心烫啊,一会儿记得把蒸屉还回来啊。”
“好嘞。”林东东乖巧接过,“一会儿就给你还过来!”
“那卖画的苏哥一口气能吃这么多包子啊!”石晓晓觉得自己有了新发现,突然间对那个瘦弱画师的胃口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卖画?”林东东抱着两层小蒸屉有些迷糊,“他什么时候卖过画了?不是不摆摊吗?”
“不摆摊?”石晓晓看着林东东在蒸汽后隐隐绰绰的糊涂模样心中也有些疑惑。
“对啊,舒哥哥不是只做散活嘛。”
林东东此话一出,石晓晓才反应过来:杨柳巷子姓舒的,只做散活不摆摊的,可不就是那个新来的舒亦钦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帮他跑腿了?”石晓晓觉得林东东不是那么热心的孩子。
“你要是给我两个铜板三颗小糖丸,我也帮你跑!不过——”林东东抱着蒸屉转身,回过头跟石晓晓道,“你那饴糖不比糖丸,坏牙总是要挨骂的!”林东东说完,掉头就跑!
“哼,都是糖!什么小糖丸,还不是一样要坏牙!”石晓晓愤愤不平,也不知是因为林东东嫌弃自己的饴糖,还是因为自己这小跑腿被别人给挖走了,连带着扣蒸笼的手劲都大了些。
“晓晓你干嘛呢?”
李春见她手上没个轻重,忙护着高高砌起的蒸笼,嘴里斥责了一声。
石晓晓见自己差点把蒸笼震翻,缩缩脖子又老老实实干起活来。
约摸一个时辰后,石记稍显空闲了。
一个人走到石晓晓面前递了两格小蒸屉过来。
“你先放那边桌上吧。”
李春抽空去后院准备午饭,石晓晓一个人蹲在灶下烧火,两眼只关注着灶里的火焰,看也没看就抬手指了铺子前摆着的一张小方桌。
“哦,那我放这里了。”伴随着蒸屉落桌的声音,一个不太熟悉的说话声响起。
能直接借走小蒸屉的都是巷子里的熟人,大家互相信得过也没那么多讲究。可是这个声音一听就不是巷子里的人啊!
石晓晓总算起了心思抬头看一眼。
青年男子,浓眉星目、皮肤白皙……
这这这,这不就是那个被自己撞碎东西的人吗?石晓晓心想,他不会是来追债了吧?之前不是说算了吗?
“你……来作什么?”石晓晓迟疑出声。
“来还蒸屉啊。不是东东那小子说这蒸屉要还的吗?”青年男子看了看蹲在地上的石晓晓,有些纳闷。
“你是舒亦钦?!”石晓晓腾地站了起来,有些吃惊。
“正是。”舒亦钦灿然一笑,眸中星光仿若碎银。
糟糕!石晓晓暗中惊呼。
“你……这……不会……”石晓晓看看桌子上的蒸屉,看看站在跟前的人,一下转向桌子一下转向舒亦钦,吃不准舒亦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他还是想不过,终究要自己赔他那碎掉的东西吧?
石晓晓脑中飞快地转动着,突然觉得这人做散活的路径别有深意!
钱老板的钱家客栈,莫秀才的抄书写字摊,脚夫张蹲街边等活儿的老树桩,宋木匠的木工作坊,朱铁匠的打铁铺……
这一个个在杨柳巷子排开,可不就刚好把杨柳巷子均分成好几段吗?
他一定是处心积虑在找我!一步一步地在巷子里暗中观察!
只是最后才发现自己就在斜对面的石记,家里院子的小门就对着老曾家的院门!
费了这么多功夫才找到自己,也不知道这舒亦钦心里有多恼怒!
石晓晓知道自己理亏,看舒亦钦的眼神都带了丝怯懦。
舒亦钦正欲从怀里掏东西出来,一见石晓晓的模样便僵了动作,似是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从石晓晓手里要到钱:“你这……难道是……?”
“我也不是不想给钱,是你之前说算了的。”
石晓晓不是赖账的人,在石茂山的教导下也是有些责任和担当的。她不喜欢舒亦钦这么想索要赔偿又不太干脆的模样,说了舒亦钦两句后,还是认真面对自己闯下的祸事。
“你既然反悔了,那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该我赔的我也不赖账。不过,你还是说清楚,那东西到底什么价,赔钱的期限最长能宽限多久。我家小本经营,一时间也没法拿出太多来。我也不能全都问家里要……总还是要花些时间的。”
看着石晓晓如此郑重,舒亦钦放下了自己的手,双目看向石晓晓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儿,似有考量一般说道:“我……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石晓晓望着他那似在思索的背影不解地皱眉。
要个账而已,有这么多顾虑吗?
舒亦钦怎么想的,石晓晓不知道。
但她想尽了各种可能性就是没猜到舒亦钦的要账方式如此清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