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鹃自觉得谢意送到位了,记挂的事也就放下了。
石晓晓本来就是凑热闹,见过新鲜事就不在意了。
反倒是天天养病喝药的敬书心里总有期盼,希望哪天天上再掉个什么东西下来,让他日复一日所见之天能有所不同。当然,最好是他现在能玩儿的东西。
可惜,人心难相通,愿望难实现。
等敬书再见到石晓晓时,便是身子骨有所稳妥的半个月后了。他得了敬母的同意,出门活动——去对面石家铺子买包子。
小胖子难得出门一次,心情自然好很多。开开心心套上灰蓝的外衫,开门、掩门,接连好几步快速走向石家铺子,心中轻快得就像出笼的小鸟,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贪婪自由的空气。
“我要十二个包子。”小胖子站在蒸笼前,微微抬高了声音。
“菜的肉的?”蒸笼后一个女孩子立即问道。
敬书想了想,答:“四个菜的,八个肉的。”
“好嘞。”水汽里的女孩子快速翻翘着蒸笼,垫着油纸抓包子。
包好的包子送到面前,敬书也递了手里的铜板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际,捡包子的女孩子认出了敬书。
“敬书,你好些了?”
微带关切的目光,正来自于石眠眠。
突然被她注视,敬书寒毛倒竖,不由自主地想要从那双眼睛下逃离。
她没有恶意,她没有恶意。敬书反复告诫自己,预防自己突然拔腿就跑显得极其异常。
他捧着包子看向石眠眠,眨巴着眼睛努力将视线集中在她脸上,反复确认她脸上是否含有别的意义。
“好些了。”敬书克制着自己想要转身的冲动,强迫自己回答。
原来,还是没有好吗?还是被阴影笼罩着。他意识到这点,开始注意四周的人流,控制不住地开始感觉到慌张。
不可以再上当!不可以再上当!不可以再上当!
脑海里接连不断的自我警告让他紧张。
曾经被欺骗的经历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恶果,更让他无法坦然面对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
“哟,这不是那个死胖子吗?”
一个路过的男孩看见了敬书,带着身后几个要好的小家伙一块冲了过来。
“死胖子!”
“胖汤圆!”
“大肥猪!”
“……”
一人一句嘲笑,一人一把推搡,飞速跑来又飞速跑开。恶意讥诮的话语,刻意戏弄的语调,萦绕在敬书的耳边久久不散。
他被推得左摇右摆,手里的油纸包几乎滑落,心里却像是终于感受到真实一般,暗自松了口气,少了许多难以言说的紧迫感。
“不要在我们家门前闹事呀!”石眠眠气得冲到铺子外,扯高嗓门吼着那几个惹事的男娃娃。
那几个男娃自然是知道石眠眠这会儿是不会离开石记的,洋洋得意地往远处走,时不时还转头对着石眠眠做鬼脸,一副“我就惹事你能奈我何”的样子,嘴里还阴阳怪气地念叨着“打不到打不到”。
几个人正张牙舞爪地闹腾,就接连被谁从背后踹了小腿一脚。
“哎哟!”
“谁踹我!”
“……”
几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凶神恶煞的小丫头,石晓晓。
“你干嘛!”
领头的男娃火起,心里也有些不想管这地方是不是在石家附近。
“让你欺负我姐姐!”石晓晓仰头瞪着对方不甘示弱。
“石晓晓你是不是皮痒欠揍!”
“我们笑的又不是她!”
“明明说的是那个胖子!”
几个男娃娃七嘴八舌地威胁争论,围着石晓晓快要将她淹没。
敬书看得心惊,他知道这些男娃报复心有多强,一件事不顺意就会接连上门来找事。不知这个石家小妹妹后面会不会遭殃。
石眠眠虽然知道街坊邻里的也不会太过较真,但小孩子打闹总有些没轻没重,她害怕石晓晓一个人吃亏,站在铺子上紧紧盯着,侧头不断叫着“爹娘”。
石晓晓歪头一瞧,龇牙一笑:“蒸菜好吃吗?”
领头的男娃脸色一僵,身旁几个小孩都露出了一丝丝慌张。
“你看到了?”
“怎么会?”
“我们明明有放哨……”
几个男娃凑到石晓晓跟前,远远看起来仿佛就是要撸袖子了。
敬书也不等石眠眠叫大人了,塞了油纸包放在面前的蒸笼旁,咬牙冲了过去。
他知道,有些东西避无可避,如果非要打上一架,那就打上一架,就算他又要被关在院子里养着,他还是,没有办法熟视无睹。他心中想要坚信的东西,无法忘记。
“放开……”
敬书冲上去,就要准备捏拳头,就见那几个男娃一边跑一边对着石晓晓叫嚣。
“不许告状!”
“你要是说了,你小心!”
“小心着点!”
几个人人色厉内荏地跑掉,留下石晓晓站在原地。
“你没事吧?”敬书有些不放心。
“没事啊。”石晓晓笑着迈开脚丫往铺子上走。
“他们怎么……”敬书也跟着转身,他买的包子还放在石记蒸笼边。
“他们偷了林记一碗蒸菜啊,我看见了。”石晓晓得意洋洋,“老板娘可厉害了,我娘都说不要去惹她。”
林记食居是女人掌管的生意,在杨柳巷子这地界若是没有半分脾气,又怎么能撑得住场子,让老街坊都将她看在眼里。
那群男娃敢伙同着偷东西,却是万万不敢让林记的老板娘知道的。那女人平时做生意笑眯眯的,要是被她知道菜品失窃是他们搞的鬼,那还不拿着菜刀追着砍啊!
一番奔跑下气息有些紊乱,敬书努力平稳气息,脸上却开始出现不太正常的淡青色,他站定身子按住胸口查看心跳,觉得身上压下去的疼痛有复苏的势态。没一会儿又听见石晓晓叫了声自己,便继续往回走,只想着拿了包子就赶紧回家。
石晓晓似是得意的小怪兽,翘着尾巴回去和石眠眠炫耀自己的厉害。
石眠眠一边听她在身边说话,一边将蒸笼旁放着的油纸包拿起,递给了跟过来的敬书。
“敬书,你……”
石眠眠直觉敬书有些不对劲,但询问之话还没出口就被敬书打断了。
“谢谢眠眠姐,我,我回去了。”
敬书拿过自己买的包子,仿佛突然慌张了起来,有些站不住地就往家里快步走去,怎么看都带着丝奇怪的急不可耐。
敬书推门而入、反手掩门,近乎失去力气般微弱地叫了声“娘”,整个人便靠在门板上滑落下去,手里的油纸包掉在地上散开,几个包子也滚了出来。
“小书,你回来啦。”敬母听见儿子的声音便走了出来,正想问买到包子没,就看见人已经躺在了门边。她不敢尖叫,只能咬紧牙关忍住,运足内力以最快的速度跃到敬书身边,栓好门抱起人,急速回了卧房,半天都没再出来过。
这日起,敬书又是好些天没有出来过。
石晓晓和敬书并无太多交情,久不见人也不会挂念。倒是时不时跑来找石晓晓玩的小杜鹃,会突然想起敬书,想知道自己送的陀螺他有没有好好玩儿。
打陀螺是有些动静的,可石晓晓在附近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到过。
不用猜也知道,敬书肯定没有玩嘛!
小杜鹃是不相信的,那么多娃娃都喜欢玩儿,没道理到敬书手里陀螺就不好玩儿了!
这两人互相说不服,又结伴去打扰曾老头。
曾老头熟门熟路,知道这两家伙要去看隔壁的稀奇。他老头子要点脸,那是不爱凑上去偷看隔壁的;但小孩子闹腾点,他还是乐意见的——不像自家那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看着都不像个十来岁的年轻小子。
更何况,这两丫头的理由还有点冠冕堂皇,那都是奔着“感谢恩人”去的。他想着为儿子的前程积德,也没拦住两丫头。
两丫头乖巧道了谢,腾腾爬上墙,往下一望就看见敬书在院子里刨泥巴。
“喂,敬书!”石晓晓比小杜鹃来得直接,一瞧见人就直接问了,“你为啥不玩儿小杜鹃送你的陀螺?”
小杜鹃忙点头:“就是啊!”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单刀直入的,蹲地上的敬书愣愣望向墙头两人,傻乎乎停下手里的小铁锹,喃喃道:“我不能玩儿,也玩儿不了啊。”
“你说啥?”石晓晓大声问。
“没听清啊!”小杜鹃也附和道。
“太费劲了,我玩儿不了!”敬书顺着两人的音量大声道,说完自己也惊到了。
“小书,你在跟谁说话?”敬母不放心的声音从卧房里传出,“是谁进来了吗?”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说出,她出门走到了敬书身边。
敬书捏着小铁锹有点紧张,不知道刨个土算不算费力的大动作,看向母亲的眼光有些怯懦,似乎被抓包了一般,嗫嚅着叫了声“娘”。
趴在墙头的石晓晓和小杜鹃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满心奇怪。
明明没有看见月婶跑步的样子,怎么眨眼间就出来了呢?是眼睛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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