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后院,巷子小门的对面,曾家人住在那家院子里。
曾老头信奉读书有妙用,早早就将自家儿子送去了书院。这弗一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自家那儿子回来拿东西。
开门一瞧,竟然是两个矮小家伙。
“晓晓?”曾老头认识石晓晓,瞧了瞧她身后那个小丫头,好像是春喜班的。
“曾爷爷,能不能帮个忙呀?”石晓晓脆生生地说道。
曾老头不知道这丫头打什么主意,便放进门细细问起来。
没多久曾家和敬家相邻的墙壁上趴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一会儿伸脖子一会儿缩脖子,活像两个偷东西的小耗子。
敬家的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或许是因为主人家刚来,并未添置多少东西,院子里看起来有些空荡。
敬家三人都不在院子里。
“你闻到吗?”石晓晓问小杜鹃。
“啥?”小杜鹃第一回干这种趴墙头的事儿,还有点新鲜,没注意到什么气味。
“药味儿。”石晓晓在鼻子前扇了扇,“又要喝药了吗?”
小杜鹃吸吸鼻子,也闻到了药味儿。看了眼敬家烟囱说道:“在煮吧。”
没一会儿就看见敬母从厨房出来,手里垫着抹布端了两碗药送进屋里。
难怪没听见敲门声。石晓晓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然则,并非是如此。
自从上次一群小子和敬书打了一架,就时不时偷溜上门,隔三差五地敲门招惹敬书,总想趁着大人赶不及的时候再揍这死胖子一顿出气。
起初敬家人不知道这群臭小子的心思,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轮到敬书去开门的时候,眨眼就是一顿揍。敬书虽然胖,但没有太过迟钝,意料之外也能反击一二,倒也不是由着人打的。
一来二去,敬家人也明白这些小子装的什么坏水儿了。
敬书的反击虽然有些章法,但敬家应门的次数也少了。
坏小子们找不到乐子,也渐渐淡了想法。更何况,挨上敬书用力的几拳也未必吃得消。
也就是这时候,石晓晓带着小杜鹃上门,任她怎么敲,只要门板发声高度不似成人,敬家便没有开门的道理。
这日,石晓晓小杜鹃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敬书出来。两人年岁尚小,没有定数,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转眼就下墙头,没有丝毫停留。
告别曾老头,小杜鹃主动和石晓晓约好,下次要是看见敬书出来就告诉她。
石晓晓点点头,心中记下了。此后几天在铺子上玩儿的时候,都有关注对面院子门上的动静。奈何敬书不知道怎么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来。
小杜鹃心里记挂着,却不见石晓晓来送信,心里以为石晓晓忘记了。跑来找石晓晓时,才知道敬书没有出来过。
两人话说不到两句,又跑去找曾老头。
曾老头老来得子,对小孩子亦是关爱,见两个小丫头又来借梯子,便帮忙搬了过去。护着两丫头爬上去了,便小心在梯子下守着。
石晓晓和小杜鹃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曾老头的爱护,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更加大胆,一上去就东张西望。
“你看,是白汤圆!”石晓晓用手肘捅了捅小杜鹃,“他在院子里啊。”
“真的啊。”小杜鹃也看见了。
敬书看起来还是圆滚滚的,脸上犹有青痕,面色苍白了很多,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时值夏末,阳光盛时仍能见暖,小胖子仍旧不穿外衫,套着件里衣贪凉。他坐在院子里铺好的垫子上,靠着叠高的被子晒太阳,整个人熏在暖光中,病恹恹的模样里透露着别样的生机。
敬母从厨房里拿药出来,眸光似电般扫过墙头,瞄见两个眼熟的小丫头心里放松,转而放平目光故作不知,心里却有些嘀咕:这两个小丫头爬墙头做什么?自家这肉球般的小子,除了白了点,有啥好看的?
敬书看见母亲一脸古怪地看向自己,虽然双手默契地接过了药碗,但还是经不住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发觉自己又没穿外衫,不禁心里打鼓,赶紧端起药碗一口喝掉。
待敬书专心喝药时,敬母又瞟了一眼墙头,却发现那两个小丫头没了身影。
另一边,两个小丫头又同曾老头道谢,叽叽喳喳出门间又聊起敬书来。
“难怪不出来啊,又在喝药。”小杜鹃觉得自己理解到了敬书最近不出门的原因,心里舒坦了许多。
石晓晓倒觉得他经常不出门,喝不喝药都差不多:“他之前就不出来的!”
小杜鹃没懂石晓晓的意思:“我怕忘了,要不后面我带点东西来送他,就当谢谢他了。”谢礼这个东西,小杜鹃还是大致有些概念的。
一听有新花样,石晓晓来精神了:“那你过来了得叫我。”
“好呀。”小杜鹃答应得爽快。
仍旧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回复点精神的时候,敬书还是靠着叠好的被子坐在垫子上游神。
他知道这种枯燥的养病生活是必须的,想要活命就要能耐得住乏味。这不仅是父亲母亲反复告诫的,也是他现在铭记于心的。他心里也想像杨柳巷子的他们一样,嬉笑打闹无拘无束,却也知道自己万事都要忍耐,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不能任性妄为给家人带来麻烦。心中纵有千般向往,却还是不能、不可以……
他望向天空,虽然知道自己不得不困在院子里,却也觉得就算明知在一方院墙里,只要眼睛能看得更远,他便能看穿云层看破天际。遨游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正因为明白,他更无法自欺欺人无视自己所在。
就算心能随目光飞跃,但四周的墙总是不断提醒着,他在这里,他只能在这里。
“啪!”
有什么东西划过弧线,突然落在垫子上。
敬书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垫子上多了一个原木色的陀螺。
“你怎么把陀螺扔了?”石晓晓惊讶地看向小杜鹃。
“不是你说的,要不扔给他么?”小杜鹃理所应当。
石晓晓没好气哼了一声,一把拽过小杜鹃另一只手里的皮鞭也扔了下去:“那也得一起啊,没皮鞭怎么玩儿?”
“啪!”
打陀螺的皮鞭也落到了垫子上。
敬书猛地抬头望向那会掉东西的墙头,看着两个毛绒绒的脑袋正趴在墙头,依次往下去,嘴里还在叭叭地争论着。
“你抢我皮鞭!”
“你半天不扔!”
“我还没想好扔哪儿!”
“陀螺边上啊!打不到人不就行了!”
“可是,是我谢谢他的,我都没扔!”
“你都扔了陀螺了!”
“可是,皮鞭也是我……”
“那你还磨蹭!”
“都被你抢了,你赔我!”
“……”
两个小丫头一边挨个下梯子,一边互相斗嘴。曾老头担心他们粗心大意,连连喊着“小心点”。好在两人都轻巧灵活,虽然没肯停嘴歇一下,但还是看准了踏脚位置,最后稳稳当当地踩上地面。
这次,两人没空和曾老头道谢,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一边嚷着一边往外走,看起来好像要打起来了,却谁都没有下重手。
敬书听着远去的声音,模模糊糊有猜到一点点这两人是谁,毕竟那吵人的声音他还印象深刻。
只是谢谢他为什么要扔陀螺和皮鞭下来?
就没想过会砸到他吗?就算不会砸到他,东西摔坏了怎么办?就算没摔坏,这东西,他也玩不了啊!
打陀螺得使力气,他现在得静养,他现在也做不到啊。
敬书看着近处的玩具,心里默默抱怨,就算要送玩具,就不能送点能玩儿的嘛?
敬母又端药出来时,也看见了垫子上多出来的东西,顿时有些紧张,放开感知左右探查却没有发现异常。
“陀螺哪儿来的?”敬母面露担忧。
“两个小妹妹从那扔下来的。”敬书指向曾家的墙头,“好像是要谢谢我,拿给我玩儿的。”
“直接扔下来?”敬母诧异,记起了前几天见到的两个脑袋,打量了敬书几眼,“没砸到你吧?”
“没有。”敬书低眼扫了一眼陀螺和皮鞭,扭着自己沉重的身体接药碗,说出了心里话,“可惜不能玩儿。”
敬母知道他心中的期望,奈何如今身体这幅模样,连个陀螺都打不了,只道:“会好起来的。之后不要再和巷子里的小孩打架了,对身体不好。”
“嗯。”
敬书仍旧一饮而尽,明白这不是吓唬自己。前几天打架,身体骤然发力确有负担,气血速行之下,令他更加疼痛难耐,不得不缩在院子里,接连几天都加重药量强压病状。母亲已经强令他不许再去开门做意气之争,倒也不是说怕了这点小打小闹,而是他得学会自控,在出气之前,先学会保住自己的命。
敬母收了药碗,便又进厨房了,没一会儿又端了另一碗药进了卧房。
敬书靠在被褥上,望着天空,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毕竟,天上会掉陀螺不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