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中心53层的西餐厅，堂妹预约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后路池催徐然然给她哥发个微信报平安，徐然然却在DotaMax上欣赏下午的比赛战绩。
“发了没？”路池先给徐然然倒上了杯温水，“你别看了，先给哥哥发微信。”
到底是个小孩子，踢一下动一下，磨磨唧唧地关掉APP点开微信，“知道啦知道啦。”
“对了。”堂妹捧着菜单，“你们俩加个微信呗，哥，巧巧就在东方体育中心上班，你不是经常在那打比赛吗。”
宋巧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嗯，先前见过几回，我在场馆巡查的时候。”
说着看向了路池，“不过你肯定看不见我的，我一般在观众席最后一排转一圈就走了。”
那的确看不见，路池要么是在隔音间里打比赛，要么在主舞台领奖，“我打游戏太多，视力不行。”
“你俩加个微信，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堂妹把菜单一合，自暴自弃，“快点的，我不能收了钱不办事，大伯给我发了红包呢。”
路池无奈，点出了自己的二维码，“你也懒得装了。”
一声滴，和宋巧成为了微信好友。
路池的朋友圈是全开放的，但基本是季更，三四个月才发一条。宋巧很礼貌的没有加上之后立刻去翻，而是叫来服务员点菜，“你好，麻烦给我推荐个小朋友适合吃的。”
“您好，小朋友的话推荐Prime级的T骨喔，我们可以在火候上做得更熟一点。”
徐然然手里也有一份菜单，于是她看了一眼Prime级T骨牛排的价格，一千八，唰地合上菜单。她有点怂，有点不知所措，她偷偷在桌子下边拽了拽路池的衣服。
路池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徐然然又打开菜单，默默指了一下T骨牛排后面的标价。脸上的表情很为难，又有些慌乱，显然是价格有吓到她。
“怎么样？”宋巧询问了一下路池，“那就给妹妹点这个吧？”
“好。”路池点头。
这顿饭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徐然然的存在反而在某种意义上缓和了气氛。她真是头一次来这种消费等级的餐厅，看着餐前面包旁边的四种酱汁想动手又不好意思。
小孩子不懂露怯这个说法，她就是有点担心这面包不是点给她的，失了礼貌。
不过三个成年人都很照顾她，尤其是堂妹，坐在她正对面，“给你尝尝我这个，黑松露和饭一起吃。”
徐然然在场对路池来说有个极好的地方，就是不能耽误小孩子睡觉，吃完饭快十点，天大地大都不如孩子大，路池先后把堂妹和宋巧送回家，最后一个送徐然然。
有效规避了最后一个送宋巧，要和她在车里独处的尴尬。
路池明显松了口气，徐然然还在回味一千八百块的晚餐，“路池哥哥，那个姐姐你不喜欢吗？”
路池蹙眉，“不喜欢啊，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的。”
不愧是上海，晚上十点左转车道还在拥堵，路池挂上N档，刚好微信响了。
Unbreakable：靠，池哥，你带徐然然吃啥了，她一个人吃了两千块？
路池：没那么夸张，一千八。
“但那个姐姐很漂亮啊，看起来人也很好，讲话都超温柔的，而且……”
路池没等她说完，身手啪地拍了一下她脑门的刘海儿，“别而且了，你自己的嫂子还没着落呢，来撺掇我。”
“我哥啊……我哥就算了，他还在攒首付呢。”徐然然龇着牙朝路池笑，“你考虑考虑嘛，她还偷瞄了你好几次呢！”
路池回忆了一下出租房的情况，“你哥哥攒到首付迟早的事，哎你这孩子吃个饭还关心人家瞄不瞄我，你这么喜欢她我回头把她微信推给你哥。”
“我不要我不要！”要不是安全带勒着，徐然然都从座位上蹦起来了，“我哥他不……不……呃……”
“不什么？”路池问。
路池话音刚落，后车喇叭催促他往前开，路池这才发现前车已经开出一截他还在路中间发呆，遂赶紧挂挡前行。
把徐然然送回家后，车从小巷开出来，他观察了一下没有违停监控，降下车窗点了根烟。夜里起风了，他手夹着烟搭在窗边，那点烟灰本色出演了灰飞烟灭。
路池平时不太抽烟，他想了想，拉开车门下车了，站在车旁边抽。他忽然想起车厢的座椅内饰会吸收烟味，以后徐然然还要坐他的车，那孩子又是间质性肺炎，遂站在外面抽。
年久失修的昏暗路灯在头顶闪着，这条街左右都是居民区，还能看见一些一楼住户在门口违规搭建的雨棚，墙根处放着一桶大锅炉，似乎是个早餐摊。
他掏出手机，荧光顿时成了这条暗巷口除了车灯最亮的东西。
点进微信。
Unbreakable：大哥，你早说去上海中心西餐厅我就不让你带她去了。
Unbreakable：你说你相亲你带她去干嘛呀，不喜欢对方，假装单亲父亲？你俩就差八岁人家也不信啊。
Unbreakable：[向您转账1800元]
路池叼着烟，由于风大，这只烟被消耗得很快，又一截烟灰掉下来。他看着手机屏幕，和盛书涣的聊天框里1800元的待收款。
他想了想，点击收款。
路池：我把然然送回家了，现在回基地。
Unbreakable：好。
看着路池已收款的界面，盛书涣才舒了口气下来，瘫坐在小沙发上。今天打赢DH之后荆宴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吃完烤肉回基地练了一个BO3他就放大家各自单排。
本来想直播一会，结果训练刚结束，收到徐然然的微信。看见路池带徐然然吃了顿两千块的饭，他差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还好，路池把钱收了。
算着时间，差不多老爸该打电话来询问情况了。果然，这根烟刚抽完，手机响了。
“爸。”路池接通。
“巧巧怎么样，挺好一姑娘吧，还是在你那个赛场里上班的，有共同话题没有？”
路池顿了顿，“爸，我说了……”
“你就说！她怎么样！”路霄弘经商数十年，少有这样失控。
而路池显然是习惯了，听见电话那头应该是母亲过来劝慰了，路池略有些松口，“宋巧很好。”
此言一出，双方都冷静了些。
路霄弘也收了收情绪，“好，那这个女孩能不能把你的毛病掰回来。”
路池沉默了。
这些年和路老爷子斗智斗勇，夺冠后进账一笔巨额财富真正做到“翅膀硬了”离开家，他们的关系不能说破裂，但也如同贴了防爆膜的玻璃，在中间碎成了粉状。
“我不知道。”
路池真的不知道，性取向能不能改变这件事他在网上也搜索过，看了两分钟就看不下去。路霄弘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但他觉得该看心理医生的是路霄弘。
电话被路霄弘单方面挂断了。路池深呼吸了两下，觉得还行，并没有窒息的感觉。可能是麻木了，也可能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抽了根烟。
他又吹了一会儿风，拉开车门坐进去。
“叮”手机推送了一条消息：您关注的主播Gallows_Unbreakable开播啦，点击进入直播间[高端局单排，专治低血压]，支持您喜爱的主播吧！
基地一楼已经关灯了，给路池留了个玄关灯。路池换了鞋上楼，路过盛书涣房门的时候犹豫了片刻，原想敲门，想了想，走过去回了自己房间。
打开电脑，直接点进盛书涣的直播间。
他看了看礼物的价值和充值比例，又搜索查询了一下平台抽成之后主播的实际收入，他充了四千块。
“……”盛书涣这局刚结束，一切出来看见满屏飘着礼物提示。
往常这声势浩大的礼物大军能把他幸福到晕过去，然而眼下，他看着送礼物的这个ID，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感谢Loading的4架宇宙飞船……你……”盛书涣还是气不过，深吸了一口气，“兄弟们等会儿，我去一趟隔壁。”
直播画面左下角的取景框里，主播摘了耳机嘭地站起来，甚至电竞椅都因为惯性向后溜了一大截。
“路池！”盛书涣拍门。
路池慢悠悠地给他开门，垂着眼皮子靠在门框上，“怎么了？”
“池哥，你晚上吃什么了？”
路池不太明白，“徐然然不是给你发了吗。”
“你吃的那些玩意，它不影响智商吧？”
路池笑了，当即明白盛书涣在气什么，的确如此，与其刷四千块的礼物平白给直播平台赚去一半，不如和他好好商量把钱退给他。
“这一千八，我退给你，你能要吗？”路池反问。
“当然不要，你错在先，你不说明白带徐然然吃什么，我以为你们顶多吃个千儿八百的火锅日料，好家伙一千八一份牛排，你们真是一个敢点一个敢吃。”
路池想了想，从门框上站直起来，“我愿意的，本来也是然然帮了我的忙。”
“她还能帮忙？你真告诉人家你是单亲父……唔！？”
路池一把捂住他嘴顺便把人拽进屋里。
“没有。”路池把他拉进来，一脚踢上门，松手，“那姑娘是家里安排来相亲的，然然在，就避免了我最送那姑娘回家的时候车里只有我和她。”
“哦……”盛书涣懂了，“不满意吗？不漂亮？”
“挺漂亮的。”路池在电脑前坐下，屏幕里他刷的宇宙飞船还在蹦跶着特效。
盛书涣把床边的小矮凳拖过来跟着坐下，仰头看路池，“漂亮为什么不相处一下？”
路池盯了他一会儿，“回去直播。”
“说说嘛，你喜欢什么样的？”
“直播去，你掉观众了。”
“你别不好意思嘛。”盛书涣得寸进尺，“那姑娘多大啊？做什么工作的？”
路池听着双手环在胸前，原想说你这么好奇我把姑娘微信推给你你自己去研究算了，又想起徐然然没说完的那句“我哥哥不……”
“然然挺怕你谈恋爱的？”路池问。
盛书涣一怔，“什么？”
“然然挺满意那个姑娘，我随口一说，你这么喜欢我把她推给你哥哥，给你哥哥当女朋友好了。把她吓得都结巴了。”
盛书涣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我回去直播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路池房间，一坐下就掏出手机发微信给徐然然。
Unbreakable：徐然然，出来挨打。
然然燃燃：[动画表情]
然然燃燃：为什么！
Unbreakable：你告诉路池了？！
然然燃燃：没有没有，我憋住了，我一个字都没说！
Unbreakable：你最好没说。
然然燃燃：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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