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染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对于修真者来说，这种程度不致命的皮外伤很好医治。
难的是她身上的魔气。
秦以染双手向上，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吊在半空，下半身跪在地上，地面上刻着一圈阵法。
苏暖释放出的灵气在墙上蔓延，想顺着墙壁到地面上查看那阵法的作用。
突然，几个弟子走了进来，苏暖眉头一皱，稍稍收敛了灵气，但仍保留了灵力视觉。
她看着这几个弟子身上的道袍制式，认出这都是素阳宗的内门弟子。
苏暖小心地缓缓加大灵力的输送，感受到了他们的修为。
修为最高的那个是金丹末期，马上要突破元婴了。
不过……这几个弟子身上的灵力回环有点奇怪。
苏暖想到了昨天来找许晟的那个弟子，那个弟子身上的灵力回环也让她感觉到了些别扭，而在她门口看守的那个外门弟子，却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感觉。
那个金丹末期的弟子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向那一堵墙看去，苏暖牵引着灵力一动不动，那弟子便收回自己的视线，抬了抬下巴：“去。”
旁边的弟子上前去，拿出了一枚青瓷白底的药瓶，其他弟子围在秦以染身边，手上掐诀。
“不……不……！”秦以染慌张的声音传来，“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秦师叔，师父也是为了您好，”那金丹期的弟子说道，语气中透着无奈，“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然后他抬眸扫了眼已经各就各位的素阳宗弟子，“好了，开始吧。”
几个弟子驱动灵力，几道灵气在阵法汇聚，持药的弟子将药瓶打开，苏暖眉头皱起，那里面是浓重的魔气。
魔气浓郁得凝成黑色液体从瓶口缓缓流出，落到阵法之上，和那几个维持着阵法的弟子的灵力融合，金丹期的弟子死死盯着阵法，魔气顺着灵气慢慢向上攀附，那些弟子的脑门上已经紧张得冒汗。
“师兄……”手执药瓶的弟子颤声道，“可……可以了吧？”
那金丹期的弟子没有回答他，等到魔气眼看就要碰上那些弟子的手指时，金丹期弟子大吼一声：“撤！”
几个弟子飞快退开，那骤然断开的灵力让魔气并没有从空中落下，反而失去灵力支撑的魔气突然暴涨，顺着原先灵力的方向向上交织，合拢成为一个黑色的“笼子”。
与此同时，那笼中的秦以染痛苦地尖叫出来！
“好了，”金丹期的弟子神情漠然地看着痛苦挣扎的女人，对其他弟子说道，“走吧。”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秦以染撕心裂肺地喊着，“许晟！你不能这么对我！！”
门打开又合上，将女修的惨叫挡在门后。
确定那些人离开以后，苏暖看着从那屋子里冒出的巨大魔气，她思考半晌，伸出手，那魔气仿佛嗅到了什么一般兴奋地向她飞扑过来，就在这时，苏暖身形一闪，借着魔气对神识屏蔽的掩护越墙进入院内。
秦以染的叫喊声在门外一点都听不到，想来是设了隔音的阵法，苏暖快速地铺开灵力，或许是因为不想沾染魔气，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人守卫。
莫阳悄悄走到她的脚边，苏暖犹豫了一下，俯身摸摸它的脑袋：“你在外面等我。”
她怕里面魔气太过浓郁会伤到莫阳，可就在她开门的一刹那，黑猫比她更快地溜边进去了。
“诶，莫阳！”
“啊！！！”
那痛苦的嘶吼让苏暖顾及不了许多，她迅速地将门掩好，然后看向屋内。
之前用灵识看到的黑色的“笼子”已经收拢在秦以染身上，她白皙的皮肤下流动着奇怪的黑色纹路，而她本人面容扭曲着，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
黑猫蹲坐在阵法边，低头看着那不断涌动着黑色灵力的阵法，伸出爪子，还没碰触到那阵法就被捏着后颈肉拎起来。
“不许乱动！”苏暖真的有些生气了，“魔气入体怎么办！你还是只入道期的小猫，不要什么都乱摸，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吗？！”
教训完莫阳之后她把莫阳往角落里赶了赶，小黑猫好像是听懂了，细细地“喵喵”叫了一声，然后安静地在角落里蹲坐着。
看莫阳不再探头探脑后苏暖便将注意力放到秦以染身上。
她不顾在痛苦挣扎的秦以染，蹲下身，伸手放在阵法上空，分出灵力落在阵法之上，被魔气填充的阵法嗅到灵气的一刹那要攀附而上，这次却不像之前那些弟子在的时候那样顺利，有什么无形的阻隔将这诱人的灵力和它们之间封堵起来，魔气僵持了一会儿后，不甘心地继续绕着阵法往秦以染身上爬去，这些魔气没有注意到，它们之中有一缕灵气随着它们裹挟在了一起。
秦以染已经叫不出声了，她的七窍开始流血，那血却不是鲜红的模样，而是泛着恶臭的黑血，血滑过她的脸庞，低落在地面上，炸开一个血色的花朵。
苏暖闭上眼睛，在那缕灵气跟着魔气沿着秦以染的身体走过一周后，她便知道了这是个什么阵法。
和聚灵阵相反的，聚魔阵。
这个阵法以灵气为引激活，吞噬灵气转换为魔气。
秦以染已经是元婴末期半灵之体，那些魔气在她的身体里游走，吞噬转化着她身体里一切和灵气有关的东西，苏暖通过混入魔气的那丝灵气探查到她的元婴马上就要全部魔化。
魔气和灵气在她身体里激烈交战，难怪她会如此痛苦。
黑色的魔气攀上她的喉咙，秦以染现在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喘息声。
苏暖收回手，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然后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踏入阵法之中。
角落里正无聊地打哈欠的黑猫一顿，然后面色凝重地起身往这里迈了一步。
“莫阳，你别动。”苏暖没有向后看，但却及时喝止住了他，“乖乖呆在那里。”
莫阳金色的眼睛中划过一丝精光。
他刚才稍微探查了一下便知道这个阵是做什么的。
这是个为了将一个以灵气为主的修真者转换成魔修的阵法。
在九百年前，妖族和魔族还联手的时候，他从那个真正的魔族首领那里见到过这个阵法。
总有些人修走修灵之路没有什么大建树，又不甘心像凡人那样死于寿终，于是便有人想转去修魔。
那些人转去修魔之前都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肯定不会失了神智，但事实证明，除了少数的几个魔族大能之外，修魔的最后都疯了。
而那些魔族大能们自然有一套自己维持神智的方法，他们便以这个为诱饵来招揽部族，甚至有些小妖都被招揽了过去。
莫阳向来是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他在族内下过令，要求不得修习魔族的功法，但很显然，这种命令限制不住那些被蛊惑的妖族，他也懒得去管，反正好赖话都说了，再加上那时候魔族的首领明面上对他是拥趸，两族交好，一致对抗人修，他师父劝他不要和魔族撕破脸，他便也一直没有闹得太僵。
不过……黑猫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戾气，事实证明，魔族是真的没有好东西。
感受到小猫再次安静下来，苏暖才再次伸出手，双手抓住了秦以染被吊在空中的手腕。
她和秦以染相对而立，那阵法好似没有察觉有人进入，仍然在孜孜不断地改造着秦以染的身体，想要把她最后的那点元婴灵根给吞噬。
苏暖按着秦以染的灵脉缓缓注入灵力，秦以染体内汹涌的魔气察觉到外来灵力，顿时疯狂起来，阵法运作着，以阵中活物的灵力为驱动力量，却不想原本顺畅吸收灵力的阵法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般，整个阵法的运转开始迟滞。
灵力源源不断地从苏暖手中送入到秦以染的身体里，原本按照某种特定回路在秦以染身体里奔腾的魔气慢慢放缓了，秦以染的痛苦开始缓解。
灵力缓慢而坚定地将那些魔气压回阵法，魔气像刚开始被从瓷瓶里倒出来时的那样滴落到阵法之中，而阵法因为停止运转，所以那些魔气便逸散在房间中，整个房间的魔气顿时浓郁起来。
慢慢的，所有的魔气都被挤出秦以染的身体，除了那些已经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魔气。
秦以染七窍之中流出的血渐渐止住，她的眼睛开始聚焦。
等粗重的喘息平稳下来，秦以染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她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慕……音……？”
苏暖看着已经渐渐恢复神智的女人，点了点头：“师姐，是我。”
眼泪从秦以染的眼角流落下来，冲刷着她脸上的血痕。
“还真的是你，”秦以染疯笑着，“竟然真的是你！你竟然……真的……从那种地方回来了！真没想到你还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有欣然、庆幸，却也带着不甘和嫉恨。
苏暖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平静地问道：“师姐，你推我下去之后，真的有期待过我能从那里回来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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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聚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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