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眼看柳湘和小巧被放回树下阴影处，秦熏面色稍稍缓和。
“关于规则，我还有几个问题。”她问道：“第一，假如我投出9以上点数，我要如何离开当下位置，抵达其他格子？我现在可是动都动不了。”
【很简单，你决定好目的点，我会将你传送过去。当然，目的点不得与被对手染色的格子同行或同列。】
秦熏眯起眼睛：“第二，你如何保证游戏的公平性？既然你能轻而易举把我钉在原地，那控制骰子点数也不在话下吧？”
【它很暴躁，不允许有外力试图控制它，否则……】话音一落，原本静静浮在半空的骰子突然躁动不安，在空间内横冲直撞，几秒后，啪地一下炸开了。
冰冷的碎屑洒在秦熏眉梢睫毛间，她登时感到一股彻骨凉意，视野受睫毛上的冰霜影响，变得有些朦胧。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抖落的冰屑在空中复又交融凝结，变回了那枚形状奇特的骰子。
【但凡有人动手脚，它就会爆炸。】
秦熏沉吟片刻，郑重点了头，接着又问：“第三，我手里没有颜料，怎么染色？”
【你只需想象哪些格子要染色，其余工作会自动完成。】
“所以其实上色的工作都是你来做？”秦熏的质问跟连珠炮一样：“那到后面，上色的格子越来越多，我记不住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你暗中给自己多染了几块怎么办？”
【……只是一个游戏，我为什么要那么较真？】
秦熏耸了耸肩：“我对游戏的公平性很较真，既然要玩，当然得把规则摸得透透的。你又是设陷阱请君入瓮，又是拿朋友威胁我，花这么多心思引我入局，也不想我敷衍了事吧？”
那声音似乎笑了笑：【那你想如何？】
“上色的权力交给我。轮到你的时候，你告诉我哪些需要涂黑，我来动手。”不等对方表态，秦熏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一来，位置移动由你掌控，上色由我掌控，不是很公平么？”
她悬着心等待对方回复，那头却陷入了耐人寻味的沉默。
秦熏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不是吧？你抬抬手指就能弄死我，这么悬殊的实力差距，你还在担心我会动什么手脚？”
【你看上去很狡猾。】
“那别玩咯，”秦熏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你把我们三杀了算了。”
对方于是又笑了：【很少有人能把游戏看得比命重，我欣赏你对游戏的态度。好吧，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秦熏手上凭空多了一只细长毛笔，这就是她上色的工具。使用方法很简单，哪里需要点哪里，支持远距离上色，无需走动。
原本动弹不得的身体也终于重获自由，虽依旧不能随意离开脚下方格，起码能活动活动胳膊腿，换个姿势站着。
她转了转手中精致的毛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空间无边无际，怎么判定达到半数以上？”
【由空间自身判定。赢家出现后，败方会被自动逐出空间。】
“……好。我没问题了。”秦熏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骰子，“我开始了。”
骰子在她的话音驱动下自发转动起来，滴溜溜打了几个滚后，晃晃悠悠停在“8”上。
这不算什么很好的点数。秦熏暗啧了一声，要是再多转几度，她就能离开现在这个位置了。
她挥舞毛笔，在周围点了几下。登时，她所在的九宫格外围的全部8个方块绽出奇异色彩，光芒耀目，她忍不住稍稍眯起眼睛。
色块上生出了道道光柱，直指空间穹顶，光柱们彼此交互，在秦熏身周展开一个小小的彩色区域。
与对方那一片纯黑的区域不同，她染色的区域并非纯色，而像是从其他世界截取一角方柱形区域挪到这里了一样，抬头甚至能看见蓝天白云。
秦熏对此始料未及，不由愣住了。
这块与周遭纯白格格不入的区域依旧在她的掌控中，她能感受到拂面而来的花香气息和附近肥沃土地里数以千万计的微型生命。
可以想象，只要随手往地里撒下一把种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收获大把大把的庄稼。
这还能叫染色吗？游戏画面渲染都没这么真实。
秦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上的笔，这个游戏并非她想象中单纯的上色游戏。
某种意识上说，原本单调空洞的空间在发生进化，她手里这笔，叫马良神笔都不为过啊。
她立马端正了心态，积极认了起来。这个游戏，一定得赢。
【轮到我了。】
骰子在空中又转了几圈。秦熏目不转睛盯着它，内心暗暗诅咒：拜托了拜托了，一定要是1点。
15点，最大点数。天不遂人愿。
秦熏肉痛地挥动毛笔，眼睁睁看着附近的空间黑了一大片，然后不情不愿地按照对方指示，指向另一个九宫格，染黑了其中的七块。
而再次轮到她时，骰子在空中滴溜溜打了几个转，吝啬地停在了6点。
她咬牙切齿。居然只有6！她附近的8个格子已经上过色了，再对其中6个上色完全是多此一举。这把相当于白费了。
虽然早就习惯了买彩票从来中不了奖，抽签永远抽不到上上签，游戏抽卡也绝对是最脸黑的，但事关空间所有权，她对自己这惨绝人寰的手气还是忍不住心生怨念。
几轮过后，双方所占区域对比更加悬殊——秦熏只对两个九宫格进行了染色，而反观对方，黑色的色块几乎快把秦熏包围起来了。
她心里急得不行。黑色方块所在的横竖列都不能走，一旦包围圈形成，就算她走了狗屎运终于投到了15 ，也没有地方可以给她走。那时可就彻底完蛋了。
她心里清楚，这本质上就是个比运气和染色策略的游戏，而且她已经尽她所能摒弃了一切可能暗箱操作的地方，骰子投出来的点数是多少就是多少，完全随机。
怪不得别的，单纯就是她点背。
再次轮到她时，她迟疑着没有说话。
【该你了。】那声音提醒道。
秦熏仍没有投骰子，她扶着额头，深吸了口气，有些颓然地盘腿坐了下来：“我稍微缓缓，中场休息一下，没意见吧。”
【当然，你请便。】
秦熏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色块，数量对比已有悬殊势态。这样下去不行，真的要输了。
她苦闷地随手薅了把旁边色块里的绿草，草叶长得有点长了，探进了她所在的方块里，尖尖的叶片划拉着她的脚踝，有些刺挠。
忽然，她目光一凝，落在草叶中心，那是一小队白蚁。她知道土壤里有生物，但之前只是有所感知，亲眼瞧见还是头一回。
白蚁们列成长队，翻过低矮的枯草皮，穿越茂盛的绿草丛。秦熏脑中蓦地灵光一现。
不行，不能细想。她及时按捺住心里即将冒头的想法，放空大脑，心如止水。
“我可以开始了。”
骰子应声转了起来。停在8点。
【看来你还是无法离……】
秦熏脑海中的声音陡然中止，任谁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会如此——秦熏身边飞出无数只白蚁，飞向四面八方，落在远处的无数方格中，目所能及处，几乎所有她能走的格子都被虫子占据了。
秦熏这才笑眯眯地晃了晃左手。她的左手掌心中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丝线那头各连着一只白蚁。
“我想你应该看得见？这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噢，跟我站在方格里应该有同等效力吧？”
那家伙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这一手惊到了。
她试着抬起毛笔点了8下，8只不同白蚁的身边各自出现了一个新的彩色块，很快又发展成8根“画”着自然风光的光柱。
毋庸置疑，虽是投机取巧，但她这一举动并未违反规则。
秦熏笑容扩大，这是她自那扇红色的门突兀开启后第一次心情大好：“好了，该你了。”
【……这样利用规则漏洞，的确巧妙。】
秦熏不担心它有样学样，她刚才那一波已经放出了足够多的虫子，大部分自由区域的格子都被她占据了，就算对方也来这一手，也仅仅只是在它已有的格局上进行微弱扩大，非常鸡肋。
她赢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愿赌服输。我弃权。】
秦熏也没料到反转来得如此迅速，如此顺利，一切都要感谢她有一双发现蚂蚁的眼睛。
“你现在能放了我的朋友了吧？”她乘胜追击：“还有，去掉她们灵魂上的……呃，烙印。”
没有回应。但秦熏已经通过监管者看见了外面的情形——小巧打了个激灵，一骨碌坐起，疑惑地环视四周，它的大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秦熏心里大石落地。她知道，那块影响它的身体和灵魂融合的“发热区”消失了。
“还有，”她忙又道：“你认识阿冬对不对，那个杀害它的人到底是谁？”
她心知肚明，这个问题大概率得不到答案。但她还是想为惨死的阿冬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知道敌人是谁。
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询问或许不是好主意，但除此之外，她也无计可施了。而且平心而论，这家伙在信守承诺这方面还挺君子，说不定不是彻头彻尾的坏分子。
【那与我无关，我只是个游戏爱好者。】
“如果你愿意提供情报，我可以再玩一……”秦熏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在找到没有漏洞的游戏前，我不会再参与任何对决。】
秦熏：“……”她有些心虚，不会是被她钻漏洞的玩法搞破防了吧？
苍天可鉴，她也是走投无路啊，但凡老天让她幸运值高一点，她也不用总是急中生智了。
她还想争取，但悬在空中的骰子突然啪嗒一声落了地，滚到她脚边，上面的点数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萦绕在她周围的那种骇人的压迫力亦如潮水般褪去，地面上的格子在几个呼吸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失望在于没问出有用线索，庆幸在于这神秘来客遵守约定，选择和平退场。
或许是输了游戏恼羞成怒，它离开得十分突兀，甚至没有带走秦熏手上的笔和那枚很有脾气的骰子。
秦熏环视四周，游戏中留下的黑色区域依然在，看着碍眼极了。或许能尝试补上？
她再次转了转手中毛笔，也不知道它离开后，这笔还有没有效力。
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抬起笔尖，遥遥朝黑色区域点了一下。
哗啦啦一声巨响，那里竟多了条瀑布，清澈泉水从黑暗的山谷间飞泻而下，自然地融合进附近的绿地中，形成一幅绚丽的桃源光景。
秦熏缓缓睁大眼睛，居然还有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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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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