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萧茹

大周覆灭的那天,梅茹安和自己的哥哥被偷偷的送出了京城,长安城四四方方的,三千里路从来没有走过那么慢,也没有走过那样的卑微。

身为皇子皇女,第一次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过去的她名动天下,只因为面纱掉了下来,就惹得全京城的皇亲国戚名门望族,千金求娶。

然而如今那些人,死的死逃的逃,即使有人想要护着自己,也抵不过那些民兵的刀枪尖的很,而这帮纨绔子弟大多数又手无缚鸡之力,抵抗了两三下,就被人当作战利品,吆喝着如宰鸡一般杀了。

而她也因为自己的那一张脸,成为了最受关注的目标。

萧茹生活在一个温柔乡中,即便父皇在国事上总是犯糊涂,也经常被奸臣算计,但是对他们这些子女的爱却从来不糊涂,也不吝啬。

换句话来说,他是个好父亲,却并不是个好皇上。

所谓的亡国昏君,被记载在史册上,不过是后人的胡谄,这些传闻,在萧茹狼狈的逃出京城时,就有所听闻。

她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父亲从来没有因为男女有别就让她同兄弟们分开,或者打着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不让她学任何东西。

相反,父皇知道她喜欢读书,甚至在太学专门为她留了一个位子,因此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萧茹尽管没有在京城受过什么尔虞我诈的苦,却对这些颇有自己的见解。

她知道这些流言是为了维护统治最正常不过的手段,也开始知道原来因为父皇对奸臣的信任,害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她没有尝试找什么人理论,只是在深夜的时候,想起父皇和母后死时的惨状,依旧为之惊恐,难□□泪。

当时朝中最稳重的人就是太子萧仝,最能打的是二殿下萧希,萧希本来是可以跑的,甚至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了,但是敌兵追来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妹妹,还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们一个逃跑的机会。

也因此,萧仝带着萧茹离开了。

那天本来是一场夜宴,萧茹为了鼓舞军心,正要给献舞一曲,于是身上穿的就是裸露较多的舞服,萧仝彼时呢,受了重伤从沙场回来,行动不便。

这两人跑不了多远,就免不得被民兵发现,于是最后被逼到了一个悬崖,那悬崖之下是一条河流,但是萧仝身上的伤太严重了,不到逼不得已他们并不想跳下去,所以他们在尽力的争取。

可是那些人并不想给他们任何说话的缝隙,也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因此不得已,二人跳了河。

萧茹只记得自己的头似乎砸在了一块石头上,紧接着伴随眼前一阵眩晕,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再睁眼的时候,只在一个笼子里面颠簸着。

她一阵哆嗦,被周围无数道视线注视着,萧茹同萧仝一起长大,一向比较沉稳和冷静,所以并没有立刻发出什么声响,惊扰到外面的人。

她想到,自己估计是被抓住了,于是打量了下身边的人,和自己关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女子,皆是生的如花似玉的好看,也因此,一阵不详涌上心头。

这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这些人当众,并没有萧仝。

也就是说,她和萧仝被冲到了两个方向,自己被带走的同时,那人很有可能已经能够脱身了。

在最无力的时候,一点希望,就是万丈光芒。

“那个车里的,其实就是后来雁荡楼的姐妹们。”梅茹安看着宋清梦道,而后者,显然已经因为这段经历咋舌,一时间只顾着点头。

“我当然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所以当我看到那些姐妹的时候,大概就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了。”

“也许是我的动作太大,把旁边的人惊醒了,那女子见我醒了,于是便同我解释了一些,”梅茹安说,“对了,这么说太卖关子了,那女子就是你们七殿下的母亲。”

宋清梦听到这里,微微瞪大了眼睛,不知怎的,大概是因为他记事起,七殿下的母亲就已经去世了,而梅茹安又依旧是年轻的模样,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所以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人就好像是两个年代的人。

如今听了故事,这二人曾经竟然是共患难的关系,不由得震惊。

那女子看见萧茹醒了,连忙伸手戳了戳她,悄声道:“嘘,千万别发出声音。”

萧茹点点头,紧接着看见女子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半晌后又放弃了,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那个浑身伤痕的女人,磕磕巴巴道:“她,反抗,所以被打。”

萧茹愣了下,随后竟然在这情急之地竟然觉得有些好笑,也许是那撇脚的中原话导致的,萧茹总觉得这女子有些可爱。

她们在马车里坐了一天一夜,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但却并没有让她们饿到,到了饭点,也不知这些人从哪儿变出来的粗粮,吃起来居然比以前宫中的还要更美味一些。

通过交流,萧茹渐渐知道了,那女子并不是中原人,而是来中原意外被掳走的,她没有说,但是观察的时候能看出,这女子也并非闲人,言谈举止都颇有风度,甚至连梦里说梦话的时候,都是如此。

一个人的性格可能因为经历而变化,但是气质并不会,就像很多年之后的梅茹安,成为花魁,也并不单单因为长得好看,而是那身出于红楼却高于皇家的傲骨,即使被遮住了脸,也能被人第一时间认出来。

“其实我这一生,受过最多的苦,应该也是在进雁荡楼的路上。”梅茹安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生的好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身着舞服,被人误会成了什么娼妓,于是被各种人调戏过,甚至险些遭人非礼。

萧茹一身武功,即使不能上战场,也能自保,但是当时每每救下她的,都是那个外族的女子。

自那以后,萧茹就知道此人不简单,但自己也是个棘手之人,于是两人试探着对彼此好,直到那女子和皇上发生了关系,后来郁郁不得,离开了人世。

那时候的萧茹已经不是很在意她的真实身份了,但是看到她死后给自己留下的信,一时间仍旧有些接受不了。

“那时候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秘密,也接到了最艰难的一个任务。”

宋清梦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半晌后,他稍有些沙哑道:“那女子是臧北的圣女,希望你能帮她照顾七殿下。”

梅茹安闻声,有些意外,但是对于宋清梦怎么想到的,她也不好奇了,说道:“世子殿下果然聪明,那小子这么多年也就爱了你这么一个,拿出去相当有脸面了。”

宋清梦知道她说的是褚星河,笑了笑,垂下头。

“这就要说到......那个人来了。”

虽然说进了雁荡楼之后,早晚也会经历那些红尘之事,但当时作为起拍就高了别人一百两黄金的她,也正是因为好看,免于此劫,成了个连皇上都睡不到的人。

据说先皇看到她的样子之后便说,这女子乃是神人,不得命令任何人不可碰。

这话说完,人家都以为花魁是皇上看上的人,殊不知,那么好色的一个人,居然真的没有碰过梅茹安,也没有允许任何人对她做什么。

起初,萧茹以为这是个明君,直到自己的好姐妹死去之后的几年,薛铭辰找到她,她才知道,原来在背后保下自己的,不是皇上,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薛铭辰要做什么,但是雁荡楼的这些年也算是让她看清了,一个男人如此扶持一个女子,除了那种事儿,还能有什么。

然而薛铭辰却叫出了她的本名,并说出了好友临死前留给萧茹的那首诗。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除此之外,她决定入世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万万没想到,当年坠下悬崖的时候,萧仝竟然被薛家捡到了。

在那之后的十年里,萧仝隐姓埋名成为了薛铭辰的伴读,直到后来改名换姓,成为了如今的禁军统领萧亭澜。

“薛铭辰所要我做的,不过是做一个眼线。但是他为我做的,已经远超过我能为他做的事情了。所以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带走你,也是为了告诉你,自责是乱世中最没有用的。”

“我常常也在想,如果没有同哥哥走散,如果早劝她远离皇上,如果早些将雁荡楼烧了,或者如果我能够拦住乔也......”

她说着说着,渐渐有些出神,而她好像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偏头对宋清梦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或许殿下不会失控,安国公的立场不会暴露,每个人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人的命运,不由‘如果’而定,只是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的,我们不能重来,遗憾不可避免,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因为忏悔而回来,覆灭的王朝更不会因为所谓的明君而兴盛。”

“那是既定的,无法避免的命运。即使再次经历,你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不叫宋清梦、也不叫萧茹了。”

她说着说着,眼里含起了薄薄一层泪水,明明声音很轻柔,落在宋清梦的耳朵里却比千斤顶还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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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拥春色入龙台
连载中官南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