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失守之后,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向长安的方向迁徙,原本来说交战双方不会主动伤害百姓的,但是臧北的人好像与大楚有着深仇大恨,所到之处,尽斩尽杀绝。
百姓们没了土地还没了命,眼见着北域的沦陷,纷纷忌惮不已,又心生怨念,然而实在不能怪褚星河不管,这上下即使肃清了,也依旧管不了。
两年,中央的贪官尚且没有斩草除根,更不要说北域那两只手都伸不到的地方了。
如果常瑶当时没有被调回来监禁在长安,还好说一些,但这路遥马急的,她回去之后,已经有半年之久了。
人心扛不起半年,甚至扛不起半月,常瑶掌管北域的权势,本就不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当初太祖封她为北域元帅的时候,就已经是力排众议独断专权了,但人家那是开国皇帝,而褚星河。
说得好听他叫救世主,说的不好听,大楚若是亡国,褚星河脱不开任何关系。
常瑶回去的时候,江山已经易了主,手下的官员也不再尽职尽责的听话,军队散漫,人心涣散,她过去精挑细选的精锐,也都没了原先的斗志。
所以等到后面和臧北真的打起来,一两场看不到胜利的时候,就越来越不成气候了。
到了最后,全是靠她一人硬抗下来的不说,朝中的舆论也都纷纷向她身上倾斜。
北域沦陷的速度很快,西沙的援兵在看见苗头的时候就已经派兵了,但也不敌臧北的从中作梗和北域的自暴自弃。
不过不论怎么说,如果没有郁孤的救援,常瑶都险些命丧黄泉。
常罄恩和常瑶到的那天,讯息也传到了京城,郁孤的鹰养的刁蛮,和她沉稳的性子不同,彼时早朝刚散,那座山雕就这么从金銮殿直奔褚星河,叫萧亭澜看见了,差点被刺穿。
好在宋清梦速度够快,站在萧亭澜旁边,一手将那枪抵住了。
“别,萧将军!那是郁家的。”
他这话声音不小,其他人听见之后也都放松下了警惕,褚星河远远就将那鹰认出来了,等它稳稳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时候,还抬手逗了逗那鸟。
这鸟来的挺及时的,那帮所谓的老臣刚巧在扯什么娶妻纳妾立皇后,说到底就是在自荐自己的亲戚和女儿,一些无理之词被他们说的好听的不得了,褚星河正想着怎么浑水摸鱼拒绝掉,结果就见这救命鸟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鸟能高兴地起来,毕竟之前的几次看到它,基本都没什么好消息过来,久而久之,都快给它改名叫乌鸦了。
褚星河盯着那上面的纸条,随手抓了点葡萄干扔在桌子上,那鸟叼了两口,就飞向了宋清梦。
褚星河拿着那烫手山芋,叹了口气。毕竟没办法拒绝,总是要面对的,打开只见一段话。
“北域已沦陷,臧北大军打过长安,十城反叛,军师子澈。”
褚星河的脸色倏地变了,原本逗鸟的时候还勾起的嘴角就这么抿成了一条线,目光也瞬间阴沉了些许。
他给过他们机会的。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吕回率先问道。
褚星河当上皇帝第一件事,就是着手破了吕家的案子,他感激不已,所以对褚星河,他也毕恭毕敬尽职尽责。
再加上对皇上捧臭脚,这是为人臣子必须要学的一门功课,吕回做的名正言顺,还觉得自己高了褚星河一辈分呢。
褚星河盯着那字条,若一味瞒下去只怕会出大事儿,就如同郁老将军那桩案子,拖的越久,越不好交代。
要想让臣子信任自己,他也得推心置腹对他们才是。
褚星河想起宋清梦说过的话,虽说当初自己答的是“哪有那么容易。”但好像眼下,也只能赌一把了。
“刚刚是西沙的信函,告诉朕,北域已经沦陷了。”
“什么?北域沦陷了?”
“常瑶将军呢?不是有他坐镇吗?”
“我就说一介女流顶不上什么用场,不趁早换人,早晚要出事儿。”
......
褚星河听着他们议论的声音,也不制止,借着这个风向,正好能判断判断每个人的立场,也好用人不疑。
但是等到这桩言论已经上升到批判常瑶和郁孤女子身份的时候,宋清梦却坐不住了。
“诸位的想法,应该不只是女子还是男子,更是‘凭什么是她’而不是‘我’吧。”
“都说着自己能以一敌十,会用兵会打仗,但国有重难的时候,谁亲自请命了?!南海同倭寇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有谁站出来说‘誓死打倒倭寇’了?!”
“恕我直言,方才议论纷纷的各位,真才实学上不得什么台面,唯有嘴皮子一张,便觉得全世界都得给你让路,见不惯女子为官,我大楚江山是谁同太祖打下来的!西沙有难的时候,三十六部造反的时候,是谁率兵支援,又是谁誓死抵抗到最后一刻?!”
宋清梦字字珠玑,针针见血。他向来不是那种拐弯抹角嘲讽的人,看得见人心的龌龊,他便直说出来。
这些人心里的想法被点破,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对宋清梦,他们又骂不得。
谁人不知道当年雁荡楼大火,如今的皇上瘸着腿一步一步将人扛出来?
谁人不知道世子殿下被停职,是如今的皇上在大殿逼着兄长得将军的头衔?
又是谁不知道,从严册到褚仲弦,但凡和世子殿下起过争执的人,最后在褚星河手里都没有好下场。
且不说这些,单论好处,那宋清梦背靠着安国公府,是几次大乱下来都能屹立不倒的地位,再说他自己,武举最难的那几年,凤毛麟角遍地都是,他一人挑了半个武林,拿下的状元。
其师父还是一剑一诗名扬天下的李先生,再到后来的南海一战,一人从中正面切入,将敌人打的溃不成军,甚至单挑了整个徐家军。
谁敢和他作对?谁能和他作对?
都彻因为只是他的好友,三年升五品,从侍郎摇身一变成了刑部尚书;孟松只是帮了他,整个工部的份例便升了一倍;自打宋清梦去过雁荡楼之后,那雁荡楼的翻新,朝廷都帮忙拨了不少银子。
这些好处,众人都看在眼里,人又不是傻,干吗要趋利避害。
这世子殿下为人又亲和,平易近人,除了一点不好,就是这嘴实在是毒的可怕。
他的心里好像有自己的一杆秤,同其他人不一样,想法刁钻的很,竟是尊重些没有必要尊重的人,简单说,就是喜欢和“大众”作对。
徽文堂前宣言后,发生的事情也不断证实宋清梦所言是对的,但是当日在京城,他是与整个太学站在了对立面。
太学学子少说也上百,每日杂七杂八聚在一起就是说说这个,议论那个,用褚星河的话来说,就是钱没少拿,事儿没怎么做,国库养着但觉得自己能派上大用场,于是成天指手画脚的谈论什么国之要事。
这里面便不乏有的人看不惯,毕竟人心总是向着自己的。
我可以错,你也可以指出来,但是你不能不看我的脸色,
你当众辱骂还吓唬我,就算是我错了,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这想法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宋清梦就这么成了太学的公敌。
不过本人不是很在意这些,两年前经历的那些事情,已经让他对大多数的情感,不是很上心了。
他不是淡薄了,只是突然在内心里有了一杆衡量是非和黑白的秤。
宋清梦意识到自己过去想要的太多了,也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再次承受生离死别。
他不再站在所谓抽离的角度,成为了这红尘间最平凡的人。
所以才能更懂人性。
人性......
“世子殿下说的什么话呢,我们不过是为国家社稷着想,你看那常将军要是真行的话,北域怎么会失守呢?说到底还是...”
那人话说一半,便留了个悬念。
他以为在朝上的人都懂,甚至还瞥了眼褚星河,想趁机从中作梗,说到底,就是以为皇上是跟自己站在一个战线的。
结果没想到,褚星河轻笑了一声,转眼便变了脸,道:“说到底还是朕的决策有误,是朕拖了常将军的后腿,没趁早换一批北域的官员。”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话尾竟然就有些不怒而自危,宋清梦抬头看着他,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可心中免不得感激的红了眼。
他曾经最担心的,就是怕褚星河当上皇帝之后,与自己从此陌路。
伴君如伴虎,可没想到哪怕是成了这天下的共主,褚星河看着他的时候,眼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这并不只是因为爱,更多的是因为,他当年选的同路。
同路是很难得的,没有两个人的人生轨道能完全重合,更别想一个人为了谁就坚定不移的走着他想要的道路。
但褚星河就是能做到。
他们不是君臣的关系,也不是夫妻的关系,因为他们同路,所以他们无法心生罅隙,更不可能背叛彼此。
仅此一点,足够肩并肩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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