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瓷姐姐,你真的被右膳长大人骂了半个时辰啊?”
余珠儿难以置信地惊呼。
苏晓瓷苦笑点头。
昨夜国宴后被右膳长厉玉娘召去,对方一句句严厉的教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
“你以为你当了一回救星,是不是?”
“陛下关心的,都是经邦纬国的大事,不管咱们这儿的鸡毛蒜皮,并不知晓你一个膳婢,根本无权独自制作菜肴。”
“你差点一开始就要露馅!救不了白灵不说,连自己也搭进去!”
“失职尚是小事,欺君却是大罪。这你还不明白?”
……
苏晓瓷精选几句,惟妙惟肖模仿出来。
听得余珠儿又想笑、又害怕,不敢想单独被右膳长大人骂半个时辰,那得是怎样的炼狱图景。
鸿胪寺后厨地位最高的两位长官——左、右膳长之中,以左为尊。
左膳长向上听候差遣,与鸿胪寺的官老爷们对接。
右膳长则负责治下,统管全部的膳使和膳婢。
严格来讲,膳长不是官身,没有品级。
因为本寺的官员,只在以鸿胪寺卿为首的那一套朝臣系统里。
后厨之人地位再高,也只是“匠”。
但右膳长厉玉娘年近不惑,行事公平光正,众人皆信服,尤为敬畏。
她到底管着一百五十号人呢,自有威仪,当得起一声“大人”。
余珠儿这样的小丫头见了她,活像耗子见了猫。
苏晓瓷昨夜被骂时,也是俯首贴耳,半句没顶嘴,与在八方厅中应对如流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态度良好,老老实实挨着,听着厉玉娘的指节一下下敲点茶案,一声声肃声教训。
彼时,纱屏烛影映晃,仿佛也在应和着厉玉娘,晃得苏晓瓷微微心慌,也有些后怕起来。
后怕,但是不后悔。
假如时间重置,为了那考核的机会,苏晓瓷仍是会如此一搏。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哪怕来到压抑的古代时空,哪怕步步惊心,灵魂中的激昂和自由却始终无法隐藏。
苏晓瓷总是想,这一切,也许就从跟随她两世的名字,可窥见一斑。
人如其名,实在是有道理的。
她那一个“晓”字,并非是充当音律和节奏上的缓冲,而是真正取其“拂晓”的含义。
因为家中人都在饮食行当,所以于金玉杯盏之类古玩也颇有研究。
苏晓瓷记得爷爷说过,拂晓开窑的瓷器是最有灵气、也最为坚固的。
入窑一色,出窑万彩。
做不做所谓的“窑魁”无所谓,因那只是他人评说的虚名。
但是,一定要烧炼出属于自己的色彩。
如瓷器一般,风吹过、雨淋过,可只要轻轻一擦,便仍是半点尘埃不沾染,仍然是清清白白、永恒不变的底色。
所以,要让苏晓瓷庸碌而卑微的活着,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做,那她还不如去死了好了。
“晓瓷姐姐,你替人认罪的时候不害怕吗?”
——余珠儿的声音拉回了苏晓瓷的思绪,如今两人正处于苏晓瓷的寝房。
苏晓瓷和另外两位一等膳婢同住。
寝房是大通铺,但是悬隔着蒲席,各人有一张单独的桌案,屋中另有几件箱柜。
条件已经不错,苏晓瓷随遇而安,也算满意。
而余珠儿早上来看望她。
余珠儿心思澄稚,又长得娃娃似的可爱,苏晓瓷见了就喜欢,也愿意与她说话。
“怕也是怕的,但是呢,我也不是真毫无考量就往上莽的。”
当今皇帝李驰,无甚雄才大略,勉勉强强的守成之君耳。
但他确有一个珍贵的优点,便是对待宫人、臣子十分宽厚。
文治武功,乃是先天所缺,实难修补。
可那个“仁”字,听听劝、静静心、压压火,还是能一以贯之的。
因此本朝施刑非常慎重,亦较为轻缓,乃期望过而能改,而非把人往死路上逼。
苏晓瓷当时就想着,最差的情况就是顺着皇帝的意承认菜做得太辣了,挨几板子,总不至于赔了命。
这买卖还是值。
她将这些话,挑挑拣拣讲给余珠儿听了。
余珠儿并未全懂,但是懵懂的眼神中全是敬佩,连桌上的茶点糕饼都忘记吃了。
是的,这小家伙还挺上道,特意带了昨夜分得的吃食给苏晓瓷。
鸿胪寺后厨的惯例,向来是将剩下的吃食分于众人。
这是自太祖时便定下的节俭规矩。
若仍有剩,甚至要晒干储存,或是喂给鸟兽牲畜,总之,不可浪费。
当然,针对这个规矩,鸿胪寺执行得十分灵活。
该分的分,不该分的……也偷偷摸摸地分。
实在是因为庖厨之中,哪怕是最清正廉洁的人,都不会委屈自己的口腹。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嘛。
身份低微,却能轻易接触到来自五湖四海的最珍贵美食。
这种奇异的反差,是鸿胪寺众人心照不宣的隐秘乐趣。
谁也不可剥夺。
所以,身为最低三等膳婢的余珠儿,都能分得一包阿胶蜜枣和一包糖霜梨圈。
那阿胶是贡品,和去了核的金丝枣亲亲热热蜜炼了整三个时辰。
梨圈则是幽州香梨所做,满蘸细如雪的砂糖。这个时节的鲜梨,都是细心保管的越冬梨,稀罕着呢,京城里一枚就要五十文钱。
余珠儿担心苏晓瓷昨夜被叫走,没分到吃食,这便尽数带来了。
但其实,白灵已经因为羞愧,自觉把自己那一份补给苏晓瓷了。
她品级更高,可以更早挑选,除了干鲜果品,还拣了一盒精细糕饼。
三层玉带糕、五香糕、柏叶饼……种类繁多,食材顶尖,卖相也尤为诱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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