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腿还是酸痛,但感觉好多了,万幸没有磨出血泡。
柳双双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兵体质]开始起作用了,她苦中作乐地想,看起来,没推到水晶,或者被推到水晶之前,她大概也算是不死老兵了。
但她只是个后勤运粮的。
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上战场。尤其是,运粮还是接力运输。也就是征调沿途的民夫,运上一段路,到了指定地点,民夫就能领口粮返回乡里。
这过程当然是没有报酬的,也就饭管饱。
上一段路,听闻是从粮仓出发,顺流而下,走的水路,到了她们这地方,水路不通,就只能走陆路,下一段路,是山路,更为崎岖难走。
因此,在时间安排上,要更紧凑。
而她们的任务是,五天内,把粮运到下个地方。
标准的日行军距离,换算过来大概是二十多公里。
以柳双双自个的经历,她去过某个旅游景点,都是平坦的水泥路,全程大概是七公里,从下午四点,就走到了天黑,大概是六点,约莫两个小时。
简单粗暴地叠加换算一下,每天徒步二十多公里,耗时大概是六个多小时。看起来好像还算合理,都绰绰有余了,但这是在无负重的情况下。
人的体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外界高温,逐渐消耗,期间,还要吃喝拉撒,走的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这无疑是非常低效的。
到了天黑,又只能停下。
一个是环境的原因,野外有豺狼虎豹,蛇虫鼠蚁,一时不慎就容易减员,造成损失。二来是贫苦人家普遍营养不良,有夜盲症。这点,很多小说里都有提到。
如果非要夜里急行军,只能是一个捆一个,由不夜盲的带路,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摔了一个,容易一连串都摔了。
这年头伤了难养。所以,能搞夜间突袭的,都是精锐,一般人可不敢这样冒险。
本来,柳双双对这个说法,还是半信半疑,直到她热到半夜醒来,顺便去小解,拉住了一个差点要撞树上的姐……联想到春华姐睁着眼,在帐子里摸索的样子,她这才信了。
但值夜的士兵,就没这问题,想来是筛选过了。
解决问题的方法也是有的,按照柳双双零星的记忆,似乎多是吃胡萝卜、动物肝脏之类的。营养补上来了就好转了。
她平时也没怎么关注这些。
史书上,大多都是英雄史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
即便是小说,也鲜少提及后勤运粮的事,最多就像上个世界一样,提一下火烧粮仓,截断粮道,围困孤军等战术,而非整体战略。
相较而言,这些数据是无聊的,波澜不惊的,没有战场厮杀那般酣畅淋漓,就像人看螳螂打架,却不会对蚂蚁运粮有什么兴趣。
柳双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汗巾擦了擦热汗,又绑回脖子上,据说这样能缓解肩部僵硬和颈椎劳累,试了好像也确实能行。
她虽然也是农村出来的,但那会儿家里已经不种田,都出去务工了。
她这点贫瘠的知识,自然不是观察来的,主要还是看中了什么护颈枕,又嫌贵,寻找平替时发现的。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要说这人要不死,适应性就确实很强。
柳双双继续跟着小队,推着大车走,缠了绑腿,似乎没那么累了。
这自然也是行军必备的,但怎么缠,也是有说法的,太紧了血液不通,肌肉坏死,松了等于装饰作用。用到的是螺旋折叠法,目前用着尚可。
有了这点小技巧,或许运粮的乡亲也能好过一点。
她当然不是自私自利,藏着掖着,只是先拿自己试试水,打工人的毛病,没百分之百的把握就不轻易出口,否则就得是背锅挨骂。
毛巾缠脖子还好说,农户也有在用,只是不知能用到运粮上。
柳双双想着是怎么说服春华姐,还有乡亲们试试绑腿,一般下田不会用到这个,像是经常往返山路的村民用得比较多。但这也就是临时用用,还是她裁了短褐,撕成条用的,实则这绑腿的材质宽度,也有点讲究。
可就五天的时间,哦,现在是四天了,应该能撑过去,至于回去,轻装上阵,也就没那么劳累了,说不定还能坐骡驴回去。
这么一想,好像又有盼头了。
之后呢?重归种田流,她还能做什么?
柳双双一边汗如雨下,一边双眼放空,压榨着自己贫瘠的大脑。
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各种小说。可想到的都是宫斗宅斗,团宠万人迷,时境过迁,她的心境当然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知道奋斗也没用,苦只会流向吃苦的人,她就喜欢这种强度的美,要的就是超模,要的就是推土机式铲平一切的快感。
可要说她看的奋斗流,想想那都是十几年前的小说了,彼时穿越盛行,小说都能称作是穿越指南,满屏都是水调歌头,一硫二硝三木炭,蒸馏,水泥,造纸术……
柳双双甩了甩头,还是一步步走吧。
上一段走的水路,自然是快的,她们走的这段路,是连接平原与山岭的陆路,不算平坦,但相比于后段险峻的山路,大车还是能上去的,大部分是牲畜在拉,小部分粮草,则是由民妇轮流背着。
护送运粮的士兵,最多帮上一把,他们是不会参与运粮的,因为他们身上同样背着辎重,需要随时反应作战。
一路上,气氛很沉闷。骡驴发出有气无力的喷气声。没过多久,又到了一处山坡。
柳双双擦了擦汗,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还有那有点坡度的土坡。
众人开始爬坡,一个人在前边拉着骡,那是个更年长些的老妪,牙齿都掉了,因为家中儿媳生了娃,还在哺乳,因此,只能是她来运粮了。
也别说为何不换个人,各家都有难处,就春华姐替的那人,腿还是瘸的,至少老妪身体还算健朗,因此,大家也默契地将相对轻省的活交给她了。
人出来了,在家耕地的人就少了,这几天的活计,都要压在留守的妇孺身上,来回也耗时间。众人难免牵挂,滴落的汗水,就像她们低落的心。
看这样子,压根就没做过动员,成天见的就知道以势压人,效果就是这样。柳双双也不难想象,就这样的凝聚力,能打两年,都是奇迹了。
土匪还知道抢劫前要喊口号呢。
这小将就知道骑着马,在那“嘚哒嘚哒”,旁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推上去,士兵还在那催催催,柳双双着实忍不住了,又一次大车滑下去,差点没砸到人的脚。
柳双双怒了,一把推开凑上来问责的小兵,“这坡那么陡,就凭我们,怎么推得上去。”
“官爷怎的不来几个人帮忙推一把?!”
小兵都懵了,虽然没被推动,但竟然有人敢对他们大小声?别说他了,旁的背着辎重的士兵,都忍不住看过来。
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将听到了动静,扭头赶来,就听到那泼辣的村妇大骂出声。
“这地方一马平川的,又没有遮挡,还防什么防?!敌军是能居高临下地埋伏冲击,还是能无声无息地冲到咱们面前?来几个人,帮忙推上一把又能耗什么劲?”
“妞儿……”
旁的村妇们都愣住了,还有一个年长些的,拉着她的胳膊,想要劝,却也止不住年轻女子怒目而视。
噼里啪啦像炮仗似的,“这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将军骑着马还能看不见吗?!天天就知道催催催。”
“你行你上少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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