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洹的头探出墙头，眼前的景象令他惊愕不已。
在裴洹眼中，孟府院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周身弥漫着的是特别的黑色。
他此时正半俯下身，带着黑雾的手贴着地上孩子的脸。
孩子……
裴洹眯眼远望，认出孩子，心中一紧：小涣。
怎么回事，他看起来像是昏过去了。那个黑雾人又是谁？
来不及细想，另一边，趴在地上的赵瑾艰难站起，冲过去。
她捡起不知何时掉落的匕首，动作如燕般灵巧，跃起，几步便到那神秘人身边：“放开我的涣儿。”
男人抬头，目光凝了凝，低声：“还挺麻烦，”躲过赵瑾的攻势，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一扭手挣脱，接着二人便缠斗在一处，打得激烈又混乱。
裴洹看得眼花，惊叹：从来不知道原来孟夫人的身手这么好。
可身手再好，对方却好似刀枪不入无法伤之，最后，她被制住，狼狈倒在小孟涣身边。
男人叹一口气：“不过是个被天道抛弃的气运女，怎么非要找死，”他一手按着赵瑾，另一只手去触碰孟涣：“这气运……”
赵瑾挣扎着怒道：“别碰他！”
男人面色一凛，眼中带了狠意：“本来不想要你的性命，这么碍事，那我先取你的气运。”
“你比不过你的儿子，他受天道钟爱，给我些气运也死不了，你不一样……”
男人边说话边动作，光芒自赵瑾额头散出，聚至他的指尖，而赵瑾神情痛苦，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这场景透着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住手！放开小涣和孟夫人！”一道喝声自身后传来，男人眉心皱起，缓缓转身。
“哪来的小孩？”看见手握树枝指着他的裴洹，男人有些惊讶。
他动手前特意施了个简单的隔离咒，按常理说，寻常人该是听不见这边的动静，就是碰巧靠近，也会短暂地定住。
男人上下打量着裴洹：“气运还挺浓，”他自语道：“真不愧是京城，小小一个地方就能聚三个气运子……”
裴洹保持着动作，听得不知所谓：什么气运？这人在说他？
不管怎么说，这人瞧着很有些功力，方才孟夫人那样的身手都败于他手。裴洹心想，书上怎么说来着，不可力敌，他得智取。
他将手上的树枝往中间挪了挪，眼珠一转，想起看过的话本，他试探道：“这位兄台我们有话好说，你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直言，无需伤人。”
话出口还挺像这么回事。
男人与裴洹沉默对视着，就在裴洹以为自己已经稳住歹徒时，男人唇角急速颤抖，实在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孩，你……哈哈哈哈哈……”男人没说几个字，又开始笑：“哎……哈哈哈你是不是戏文看太多……”
“接下来不会还有什么武林绝技吧哈哈哈哈……”
裴洹握着树枝的拳头握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被嘲笑了。
从小到大，被嘲笑惯了，可没想到，有一日他真遇到了歹人，连歹人都嘲笑他。
“哎，”好一会儿男人终于止住笑，他语气变得平静：“小孩，我确实需要帮助。”
裴洹对上他的视线，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消遣自己，警惕问：“什么帮助？”
“我需要……”男人手抬起，一挥袖，黑雾中急光掠出，裴洹瞳子骤然睁大，躲避不及，下一刻，他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好疼。
裴洹感觉自己可能有骨头摔裂了。
男人一瞬就到他面前：“我需要把你们这些天之骄子踩在脚下。”
“你……”裴洹忍着疼把手抬起，将他摔飞出去也没舍下的武器对准男人。
然后树枝被男人一挥，断成了两截。
男人瞥一眼树枝，转而又看向裴洹：“你当我跟你玩游戏呢？”
裴洹咬牙：“你这个黑老鼠，没有武德。”
男人毫不在意：“我又不是好人，要什么武德，”他说着，动作忽然顿住：“你叫我什么？”
裴洹愤怒道：“我说你是老鼠，偷偷入孟府害人，小人行径！”
“不，”男人抓住裴洹的脖子：“你说我是黑老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没有穿黑衣服，你……”男人面色一变：“你看得见我的气运？不可能！你气运这么浓，怎么会生有运眼，怎么可能是执法者，你凭什么！”
他扼住裴洹的脖子，没让他发出半点声音，却越来越崩溃：“你们这些天之骄子，运道已经够好了，难道现在连我们的运眼都要给你们？天道，为何这么不公平！”
裴洹瞪着他，眼中却是迷茫的，似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他到底在崩溃什么。
“我要杀了你，”男人的手越收越紧，神情越发癫狂：“杀了你就好了，气运子不能有运眼的，这是我们的……我不想杀人的，都是你们……”
他说话颠三倒四，如一头困兽，杀意越来越浓。
裴洹已经无法呼吸，男人的力道一点点增大，他不知自己会先脖子被掐断还是先窒息而亡。
怎么会，他还没有成为裴大侠，没有拯救苍生成为英雄，难道今天就要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
他死不瞑目！
事实证明，裴小大侠是命不该绝的。
就像许多戏文里常出现的桥段，生命最后一刻，会有高人从天而降。
黑雾男人就像方才的裴洹一样，被打飞出去。
裴洹大口着喘气，抬眼，高人头发花白，背影一瞧便有道骨仙风。
黑雾男人撑着地爬起：“京城的……执法者？”
高人：“是。”
“算我……阴沟翻船，”男人自知打不过也逃不了，认得倒快，他仰头，自唇缝中发出一声自嘲的笑：“自走上这条路，我就知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高人启唇：“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说了吧。”
男人看着他，苦笑：“我是真的佩服你们，怎么能一点都不恨，”他望向裴洹：“他们这些气运子，生来就高人一等，就当我是鬼迷心窍，我真的厌恶他们。”
“而你们，居然还愿意保护他们，”男人不解：“为什么呢？”
高人：“你曾经，也愿意保护他们。”
男人沉默，看着自己的手，是啊，若不是曾经愿意，他不会是执法者，也修不成他的法，那么今日，也不会有这些事。
曾经努力习得的救人的法，成了如今他杀人的刀。
何时开始变成这样的？
他记不清了。
他早已面目全非，因他生了一双运眼，看自己时只能看见弥漫的黑雾，他很久很久，没有看清过自己的模样了。
罢了。
男人抬头：“动手吧。”
如果下辈子，他能投个好胎就好了。
裴洹亲眼看着那团黑雾消失无踪。
解决完一切，高人转过身，走到裴洹面前。
裴洹忽略全身各处骨头的疼痛，爬起来，因他刚被扼喉，此刻声音嘶哑，不过把礼数做周全了：“多谢高人救命之恩。”
他偷瞄着高人，方才只看背影，高人头发花白，他还以为高人的年纪应至少是花甲之年——高人年纪大些也正常，可如今看着相貌，竟意外地年轻，似乎也就三十出头。
难道高人有驻颜之术？裴洹揣测。
听得裴洹一声谢，高人也无甚情绪波动，他道：“我名为高仞。”
裴洹：“……”真是个好名字。
高仞看着裴洹，直言：“你有运眼？”
裴洹一惊。他还记得方才那黑雾人要杀他时就一口一个“运眼”，很是疯狂的样子，他虽不知那是何物，但很明显这东西给他带来了灾祸。
如今这位高人又提起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高仞注视着他，见他神情变化，心念一转，猜到裴洹如今或许还是茫然的。
他接道：“你能看见我身上弥漫着的气雾吗？”
裴洹睁大眼。
这便是默认了。
高仞又问：“我身上的气雾是什么颜色？”
裴洹下意识答：“白色有点透明。”
高仞垂眼，看着他：“很好。”
很好，好什么？
裴洹眨眼：“您，什么意思？”
高仞不答，下一个问题：“你可愿意随我离开，成为执法者？”
执法者，又是什么？
裴洹感觉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忽然，他灵光一现，想起方才那黑雾人说，面前这位高人就是什么京城的执法者。
难道这就是话本中常出现的那种江湖组织？
难道，他裴大侠的人生，终于要开始了吗？
高仞挑眉，看着面前这小孩。
从迷茫到眼睛发光他只用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心里想了些什么，怎么期待成这样？
裴洹正要跟高仞深入打听这组织的消息，忽然，他听见一声痛苦的喘息。
啊。忘记小涣和孟夫人还在那边晕着！
没码完，先发！[摊手[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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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裴洹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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