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秀儿猛地抬头看云取,后者神色如常吃着馄饨,察觉到她的动作,一脸疑惑问怎么了。
“呃…没什么。”
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们安静吃着东西,旁边那桌仍在继续交谈。
“糊弄些政绩给上面人看罢了,不做点实事怎么往上爬,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说话者络腮胡虎背熊腰,这么冷的天穿得却很单薄,短打装扮还带了把九环刀,瞧着像个走江湖的练家子。
“鲁兄,慎言!”同伴皱着眉提醒。
鲁大不以为意:“怕什么!他又不是顺风耳,能听到我说话。”
同伴瞧他那我行我素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再多解释,免得他来了劲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让旁人听了告诉衙役。
谢秀儿被鲁大那番话吓得一哆嗦差点噎着,干咳了几声,也顾不上碗里还剩了四五个馄饨,拉着云取便要走。
“还没吃完呢。”能在外面支摊子卖吃食的,那多少有些本事在身。这馄饨捏成小元宝的模样,皮薄馅多,汤里还放了些虾米,很是鲜美。
平常吃饭动作要快,饭桌如战场,她必须和舅母厮杀,不仅自己要多吃,还得给母亲夹菜。而现在这种情况没人和她抢,可以慢慢品味,虽然这馄饨肉不多,但对云取而言已经算难得的美味了。
谢秀儿怕得要命,衙门那帮欺软怕硬掉钱眼里的人可不管你认不认识隔壁桌,要么主动举报告诉衙役,要么等人举报了被当成同伙一并抓走。
瞧那男人五大三粗的,她可真没胆子去做这种事,但若被好事者抢先一步举报了,就算查出来她们和那男人没关系,但不给钱,哪那么容易离开衙门。
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溜,这样哪怕衙役等会儿过来,也不会耗费人力去满街搜寻两个早就离开的路人。
她找了个借口强硬拉走云取,离了摊子才仔细解释其中道理。
虽然她年纪小,但在镇子上待的时间长,见识多了,有些事情自然也比云取清楚。对乡下人而言衙门是伸张正义惩恶扬善的地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里面人打交道,等来到布庄做活在镇上住下来后,谢秀儿才明白,有正义感的捕快小吏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唯利是图。
云取一路沉默着,似乎是被这些事吓到了颠覆认知,又或许是神游天外没听进去。
二人快走回布庄时,她终于开了口:“县老爷要换人了吗?”
谢秀儿还没反应过来,先啊了声,然后才跟上她的脑回路:“你是说杨举人啊,县里有好多官职呢,县令县丞主簿典史,他未必是过来当县令的吧,我也不太懂,我先打听一下,等休假回去告诉你。”
云取这下是真惊了,她大部分时间和农田打交道,偶尔来镇上也是抓药。偷听过私塾认识一点字,能连蒙带猜看懂公文告示,但诗书是读不明白的,也没去过其他地方,对外界的认知很少,主要来自周围人的闲聊,所以她一直觉得县里就只有县老爷和几个衙役。
“你打听他……”谢秀儿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小丫头,相逢即是有缘,可要算一卦?”老人银须白发,脸上布满皱纹,穿了件打满补丁的长衫,拄着拐杖的手冻得通红。
谢秀儿不知他在同谁说话,先将云取护在身后:“我们没钱,你找别人吧,”
“老道想给你身后的这位小丫头算一卦,不收钱。”老人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云取。
云取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低下头任由谢秀儿拉着走。
“你没见过父亲,母亲又卧病在床多年,家里大小事情由你一人操持。”老人跟在后面斩钉截铁说道。
“认识我的都知道。”云取脚步不停侧头回道,“你既然打听过我,也应当知道我没钱,你快走吧,不然我喊人了。”
“你两岁半随阿婆走亲戚,被人诓骗着吃下一颗果子,回去后高烧不止,醒来左脚背多了一块印记。”
云取停住脚步,和谢秀儿面面厮觑。
小时候的事情她实在没有记忆,也没听人提过。但即使是在乡下,女子的脚也不会随便露出来让外人看到,所以只有自家人知道这个印记,但混蛋如谢耀祖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满处讲。
云取一直觉得那是生下来就有的胎记,而且这老头的话实在太过荒谬,就和说书似的,可是他又怎么会清楚知道这印记在哪儿。
若说是当年接生时别人看到传了出去,这个说法也不成立,她又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一个乡下丫头身上长个胎记,这不很常见吗。
“贫道没有骗人,此行不为财也不为任何东西。”老人顿了顿,“只是想给你算上一卦。”
太古怪了…云取脑子一团乱麻,就这样站在原地皱着眉等他下一步动作。
“老道观你印堂发黑,恐有大凶之兆。”
谢秀儿本来还在琢磨印记的事儿,听了对方这句话,翻了个白眼拉着云取就要走:“我算是明白了,他就是个骗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你脚上有东西,在这儿装模作样让我们以为他真有几分本事,见把我们唬住了,就说你这不好那不好,就是想着让你掏钱改运!”
云取深以为然。
“且慢。”老人再次喊住她们,“贫道说过不会收一文钱。”
云取是真有些烦了:“打住打住!你去找别人吧,我忙着呢,等会儿还要回去给我娘煎药,没空听你编。”
“故人将至,祸福相倚。”老人忽然呼吸急促,全身抽搐着,“凤…凤…凤凰……”
话还未说完,人就栽倒在地,口鼻流血不止。
云取刚要放声尖叫,心却突然抽痛,她有些难受地抬起手,明明周围人的嘴巴都在动,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胸口疼得厉害,就像幼年被谢耀祖将头按进水缸里那样窒息,喘不上气。
“你怎么了?”谢秀儿发现了她的异常。
“我没事,你快找人救他,他晕…”云取捂着胸口侧过头同她说话,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谁晕过去了啊?”
“就那个算命的啊,你刚才不还和他说话了吗。”云取转头要指给她看,却发现地上哪有什么老头,先前喷出来的血迹也消失不见。
“算命?”谢秀儿一脸疑惑,“有这个人吗?多大年纪?我怎么没印象。”
谢秀儿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而且她也没道理在这种情况下说谎。
云取站在原地脊背发凉,大白天的也能见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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