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容怀，柳衣衣独自回房。
前几日她说自己已经练气四段的时候，柳正清那惊讶的表情，让她以为自己很厉害了。
现在看来，远远不够啊。
柳衣衣看向自己的手，白玉般的手心躺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银色小铃。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奇幻得多，也更精彩得多。
月光清辉，夜色如洗。
谢云景靠在树干上，脱下了黑色外袍，露出白色的云纹薄衫，黑皮软甲包裹着他的身形，黑色护腕解下随意丢在地上，敞开的袖口不加掩饰的露出腕间黑色手环。他垂眸望向手中长剑，面容冷淡，鸦羽垂落划出一道锐利的弧度。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他抬眸望来。
眸光深邃漆黑，他道：“你迟到了。”
柳衣衣这才想起，今夜她约了谢云景比剑。
她轻哼一声，理直气壮道：“你等等我怎么了？”
“……”
刚才跟容怀说话，可不是这个样子。
谢云景拔出插进地上的剑，声音冷冽，不辨情绪：“来吧，速战速决。”
柳衣衣瞪圆双眼，面上微恼：“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谢云景默了片刻，柳衣衣直勾勾地瞪着他，大有一种他敢说就要他好看的架势。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态度，他缓缓道，“我自己。”
这还差不多。
柳衣衣轻哼一声，裙子一撩往地上一坐：“先让我看看你这几日新学的剑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柳衣衣这具身体阳气旺盛。
因此，虽是春末，她已换上了夏装。
此刻轻薄的衣裙因为她动作的幅度，向上卷了一节，露出少女莹润如玉的脚踝。
谢云景微微错开视线，握着剑炳的的指节紧了紧。
怎么有她这样的姑娘。
“愣着干什么？让我看看你的剑法。”柳衣衣催促道。
谢云景喉结滑动，握紧了手中铁剑。目光一凛，身似飞燕地舞了起来。寒芒铁剑，在少年手中使得出神入化，梨树夜色下，划过道道剑影，黑色衣袂翻飞，只剩下黑与白交织的残影。
挥剑带起的劲风卷着飘落的梨花，跟着剑身挥舞，在周围凝成细小的风漩。又在下一刻破空斩开，风静止，梨花落，清寒剑光映着少年冷冽的眉眼——一如他手上这把锐利的剑。
“你确定不是从小就学剑么？”柳衣衣目露惊叹道，“你这招叫什么，我也要学。”
谢云景将袖子边卷起，露出精瘦的小臂。
这些日子待在相府，他长肉了，更精神了，再也瞧不出半分当初斗兽场那个瘦弱狼狈的少年的影子了。
他道：“没有名字，我自创的。”
“你自创的？”柳衣衣再一次惊讶了，惊讶之余还有一丝嫉妒，她轻哼道，“那我要给它起个名字。”
谢云景注视着她，不知道这大小姐又怎么了。
他没出声，算是同意了。
“唔……”柳衣衣抵着下巴沉吟片刻，眸光一闪，亮晶晶的看向谢云景，“三千梨花，怎么样？”
“……花哨。”谢云景淡淡的做出评价。
柳衣衣双手环胸：“那你想一个呀。”
“剑招不需要名字，”他拔出长剑，看着柳衣衣道，“还学吗？”
“学。”
柳衣衣随手捡了截花枝，在他身边站定。
谢云景瞥了她手中花枝一眼，收回目光凝神，手腕一转，带起一个剑招。
月光花树下，一白一黄两道身影轨迹相同的游动着，剑风阵阵，带起地上的梨花瓣。
初学这剑招，只觉清柔若三月阳春水，剑气温和，并不凌人，是一种防守时使用的剑招；再探却觉这招式温和不失刚强，退让却不失分寸，剑气回旋，方才那温柔假象骤然被撕碎，这时再看方才那一招一式，竟全是诱敌深入而设的陷阱，此刻化作破晓之光，凌厉逼人。
剑身闪过寒芒，快得看不清持剑之人的动作，剑势强横，逼得人节节败退。竟是在困境中窥得一丝生机，绝境逢生。
运行完完整的一套剑招，柳衣衣累得气喘吁吁，“我决定了，就叫枯木逢春。”
“……”谢云景无言，算是默认。
柳衣衣直起身，神色认真：“再来一遍。”
谢云景瞥了一眼她通红的脸：“不比剑了？”
这个时辰，若是再学一遍，怕是比不了剑了。
柳衣衣把芥子金珠里的鸡腿拿出来给他。
柳衣衣扬眉一笑，掌间快速凝聚灵力。
“咔嚓——”
她竟然用灵力把他的剑震断了。
谢云景愣了一瞬，眸色漆黑的凝视着少女灵动狡黠的面容。眼神专注而若有所思，还隐藏着一丝疑惑不解。他道：“你断了我的剑，我拿什么和你比剑？”
柳衣衣挑眉：“你不是说胜之不武，我断了你的剑，你拿树枝跟我比，便不算胜之不武。”
“……”
还挺记仇的。
“我以后怎么练剑？”
柳衣衣摇头晃脑道：“心中有剑之人，万物皆可为剑。”
“……”
又在哪本书上看到什么了。
看到谢云景面上不解神色，柳衣衣轻哼一声，指着地上那把缺口的剑，好心替他解答：“你这把剑太破，带出去丢我的人。”
“我要送你一把新剑，保准闪瞎你的眼。”
谢云景微愣：“什么？”
柳衣衣轻哼一声不肯多说：“等着瞧吧。”
“今日不练了，”她转身回房，背对着谢云景挥手道，“改日再比。”
*
霜居阁前几日就已经收拾妥当了，柳含霜打算这几日搬回去住。柳衣衣起了个大早，有心想要帮她，说不定昨日新得的芥子金珠还能派上用场。
不过她左翻右找，连床底都瞧了，就是找不到那银铃在哪。
她走出门：“小梨，你见到我房间的铃铛了没？”
“铃铛？”小梨细细思索了一番，猛然想起来什么道，“哦！今早夫人来过一趟，说让小姐您醒了去她那一趟，走的时候手里确实拿了个铃铛。”
“阿娘？”柳衣衣疑惑，不过还是对小梨道，“好，我知道了。”
柳衣衣草草洗漱过后便去了杨柳居，杨昭华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她，手中把玩着一只银镯。走近了瞧，那镯上还缀了颗银铃，显然就是昨日容怀送给柳衣衣的芥子金珠。
柳衣衣走近，唤了声：“阿娘。”
“你来了，”杨昭华将她拉到身边，举起那只银镯，“阿娘给你看个好东西。”
柳衣衣接过那银镯，放在阳光下细细打量。这镯子做工精细，色泽光润，其上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一看就是好东西。
不过，阿娘为何要把芥子金珠缀在上面呢？
许是看清了柳衣衣眼底的疑惑，杨昭华笑着解释：“这只镯子名凌云。”
“凌云？”柳衣衣奇道。
这不是阿娘的封号吗？
杨昭华：“你注些灵气进去试试？”
柳衣衣依言照做，她托着那只小巧精致的银镯，缓缓将灵气注入进去。
方才那平静如常的镯子得了灵气滋养，散发出淡淡光泽，转瞬竟伸长数倍，变成了一把银制弯弓，安静地浮在半空。
柳衣衣惊喜地朝杨昭华看去，杨昭华鼓励地朝她点了点头道：“你再试着渡些灵气给它。”
柳衣衣依照杨昭华说的方法，将灵气汇成一条细细的小溪，朝空中那把发光的弓流去。
她的灵气刚至银弓身前，银弓周遭的光芒竟慢慢减弱。
柳衣衣不由有些慌乱。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她开口叫阿娘，那光芒汇集在一起，成了自银弓上延伸出来的触手，缓缓与柳衣衣的那缕灵气贴在了一起，相汇、交缠。而后柳衣衣仿佛受到指引似的，伸手握住那把弓。
她惊奇地朝杨昭华看去：“阿娘，这是你的凌云弓？”
以前只在小梨买来的名人轶事里看到过一两次，可她却从未见过。
杨昭华笑着点头：“现在是你的了。”
柳衣衣惊讶道：“阿娘要将凌云给我？”
杨昭华点头：“天机山高路远，将凌云留在你身边傍身，我也算安心。”
“可……”
杨昭华：“你可知方才那是什么？”
柳衣衣摇头。
杨昭华：“那是灵器认主，现在你是它的新主人了。”
原来那就是灵器认主。
柳衣衣讶然：“可阿娘将凌云给了我，阿娘怎么办？”
“阿娘早已不用凌云了，”杨昭华摸了摸她的头，“现在它不叫凌云了，你可以为它起个新名字。”
柳衣衣：“还叫凌云吧，往后离家，凌云便如阿娘，始终伴我左右。”
杨昭华忽然涌上些感伤，叹息着抚摸柳衣衣的头。
柳衣衣翻看着手中这把弓。
“阿娘，这弓怎么没有配箭？”
杨昭华：“凌云不需要配箭，你的灵气便是凌云的箭，任何灵力在凌云面前，都可化为实箭。你可以试试。”
柳衣衣点了点头。意念微动，如从前那般举起弯弓，掌心灵力汇聚，顺着握弓的手注入，渐渐竟真凝成了一支箭矢，那箭矢通体泛着金光，柳衣衣拉动弓弦，闭起一只眼。
下一秒，那支金光箭羽“唰——”得飞出，将院门钉了个大洞。
杨昭华：“……”
学东西快也不全是好事。
柳衣衣眼睛晶亮：“这么厉害！”
杨昭华：“待你修为涨进，凌云也会变得更厉害。”
柳衣衣将它重又变回镯子，宝贝似的摸了摸自动扣在腕间的银镯，美滋滋道：“我一定好好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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