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阴风

180.

只可惜人不饶人。

天象破了如何,就算人都从迷障出来,上山容易出山难!

如今一步逃是晚,南舟全覆在雾里的杀兽。那些斑斓照人,还伙同了飘雾的黑影——斗祸爱这人间的乱,入风无声,更让人防不胜防。

它们从白花底下搜罗吃味儿,寻见一人不问活或死。只要生心不灭,便能张了虎口,戏人如牲畜、弃之烂肉骨。

待到坟头凑够千万座,这一缕无情雾也伪装成了天地。

天上的白花留着彩衣,地下的浮水平秋,却藏着无数只猩目……其中最之恶毒,还有醒时才出的荒古尸。

自阴阳天阵断后,这些死不活的人再无束缚。从血润的土里爬出骨,抢来的游灯多如莹虫之势,这一刻幻无取代了真实。

前是虎后是狼,如此绝境下的死局,凡人之躯能去哪儿?

莫说五洲太远,根本走不掉!

这事为年燕衣、甚至是山岳门都知晓,他们早有领略李姓人的厉害——夺得了仙者的兵器,以昨日问回溯,以来年问跳跃时岁。

这两根蜡烛各为红白,莫说名字如此,其效可谓之奇。

“错不了,这个活人味儿……”譬如之前拿过昨日问,这位尸客从踏入小屋,就已经嗅到了相同的异方气息。

它裹挟每一朵罗春花的香,又散着浅淡血味,引她见到小孩的全貌。

那具身躯吞着药汤,眉目少有熟悉,一些稚气铺在脸上,无从想起其人英气。偏生他又端一双凌厉眼,重现了荒古镇的夜下少年。

“李青崖。”

几步之后,环视的人都无反驳之意,年燕衣忍不住再上前。

只是她并不为叙旧,把脉之后,勾目浮起忧愁,捎尾还有些许疑惑,“你们遇到青客了?”

这一问本意是为她解惑,却不料疑虑之后,他人再生疑虑。

“青客?!”不止是沈莫还惊讶,赵幺奴也露了犹豫。他自有保底之物,一心不容许有什么异端横生。

“我们不曾离开过荒古镇,而且名册并未记载……”

“名册是真的吗?”搬回之前的反问,洛方无所动静,托着黑袍身,仿佛只提了一句闲聊。

可是其中却实实藏了轻重,赵幺奴一愣,似有所感翻开了那本小册。

一页、两页!

那道目光凝住,他的指尖触过那些朱砂,从字里行间抓到了名字,每一声堪是难以置信:“南崖、陨落之地……南舟怎会在这上面……还有山岳门。”

余音扯长了苦涩,停驻时再听一声碎开,如有碗汤水砸在地上。

“怎不说下去?要想你我靠着背,那就将背后的东西都拿出来。”无视同门惊疑的目光,李青崖已经念了彻底。

“中域病中鸟,云阙走尸客,谢舟青客,沈家佛菩提……天师府首位,还有东方的玉腰奴。”

只字也罢,每一名讳都让人沉面,直到勾尾的代称足够让江湖大震、那些受难者怒之扼杀。

房里的目光相撞,呼息皆是长顿。

啪!

斟酌不过稍息,名册从铺张逐一归纳为封书。那身金衣站起,弹指一挥,从他们的脚下升起了金光。

星点的鎏金盘成圈,往上攀附缠住每一身衣裳,最终凝成了微小的方阵。

少年们都从方阵里看那只燕儿。

“你见师兄这才一面,可是有所发现?”赵幺奴不疑有怪,坦荡如目光,绕着桌边的那盏油灯。

一滴汇成一滩污浊,晃悠悠都载了身影,他的眼神一厉,“罗春花也罢……怎会还有活人闹味儿?”

“少儿郎是中了咒。”

时间紧迫,年燕衣并没有隐瞒,脱口就道:“以白花引阴入体,这是青客惯用的伎俩……这咒是死也活着,时候久了还会占着他的五脏庙。”

咋一听好似歹毒之言,这位走尸客坦然,面具后的两只眼也绕着床上影。

李青崖安安静静,尚未过多反驳这句话。小孩当然最知自己情况,如今运炁都通不过四肢经脉,确是眉心破开的伤所致。

唯一疑点是母亲为斗祸,有位青客何时何地而来?

如今南崖大乱,早不分什么首家或门派……沈莫还也挂心这回事,疑虑都聚在眉眼梢上。

“可是受邀未应,青客并没有……”

“没有来过南边?你这情报,可有天上的鸟儿听得多?”有理有据,何况说话的可是一位尸客。

她们走南闯北可谓之多,落根又化浮萍,顺着流水向了五海八荒。

沈莫还听闻一时哑然,手发抖,钩针戳破了指头,只好拿着血沾出半段字——是来高楼下捡破烂的?

这人本是苦中作乐,不想两眼睇过,就见白羽燕收起了长针。

“今日看来是命数作祟……你们还知道什么?”年燕衣欲言又止,渡步也犹豫,目光从少年们之间徘徊。

“有关南舟。”

沈莫还眼皮一跳,直觉不妙,老实接着话锋一转,“三日之内,我们会去南舟一处地方。”

得来一话没有被遮拦,眼见的众人都是沉默,年燕衣面色稍霁,甚至一时了然他们的用意。

“若要去深地,就得戴好这东西。”

她抬手摸上封白的面具,知无不言:“姑姑曾说这面具水火不毁,以死人骨铸造,还织入了一只玉腰奴……便是白花鬼都识不破。”

谈及恩师时,少女笑着,眼里流存一道柔和的光。只是一顿声,又折落在话里。

“从前的平安难寻,做一张面具就要杀一人一兽……那些材料都是执掌者找来。”

或有不甘在仇,她却终不再困顿过去,也不为尸客的末路而吊一口气。如今大大方方,一件一事展出了李衫鹤的野心。

譬如攀高欲问鼎,也无王权意。

“狂妄……”再多的话都不过这两个字,沈莫还收尾了线,针一下拧弯了尖端,语气古怪。

“且不说京上都是异士,青客虽已离开,她又怎知有没有暗棋?”

“若问青客一事,京上再无暗棋。”

久不出话的金衣缕偏身,蝴蝶转过独目,其中酝酿了种种思绪,“五师兄忘了吗?我们可有位师弟早回了家……”

两人的目光交错,仿佛在一瞬窃窃私语——若无外援,如何跳出这场大祀?

显然也是想到这一事因,沈莫还面色阴沉,不擅长的阴谋都落入盘,算得心声噼里啪啦响。

青客百年不出,他们不知来意。

所求是否害人或害己,他们也尽不知。

他们只知,有青客护送,至少路昭君不会有事。

如今外头横竖都是黑影,莫说妄动,轻举都要小心细微……这棋上的局要人也要命,一步错步步错。

离开作罢,后面的三日路程都凶险!

吃肉的畜牲哪止是牙利,那眼珠子专是辨人、鼻子还灵,根本走不动几里地。

除非有白面具遮掩。

“不想这东西竟是能救人一命……”似乎忆起初遇那会儿,李青崖叹不做假,指尖摸过封白之上的蝶兽。

他的性子一时收在青山,连飞羽都纹得低调。

“师父与金乌有何干系?”几乎不再周旋,小孩问来坦荡,或是身躯受限,也或是忽而放下所有偏见。

那道目光少去昨日的抗拒,也是清楚照见了黑衣袍,以及肩上那只长尾蝶。

“你与他又是何关系?”

未及提名之人,洛方见小孩缓缓下榻,金眸这一瞬明灭,心知对方已经察觉了真相。

少年倒下一缕青水,从烛光透了笑,“没有关系。”

短短四字而已,旁伺的少女舒展了气缕,山岳门一众神色各有变化。

他人都藏了私心,倒是长尾的蝶坦率一动。金色的羽翅展开,金乌从肩上站起,点触吻在了他人的脖颈上。

它为寻得几分视线,而洛方从容不迫,流目的一池水死寂无声。

良久茶散了气,他才说:“求死同生罢了。”

求死同生,罢了。

话是轻飘飘下,好似提绕的裙子荡起风。年燕衣收紧了指尖,叹息到底挽成了温笑,“少儿郎这心真好奇……问来做甚?”

她的目光直锐向了李青崖,然是后者神色也怔然。

小孩还望着黑袍底下,眼里醒着一道道影,其中的思绪驳了一点旧恨,又从抬头覆灭。

“你要帮谁?”

似乎执着这一问的答案,那双目一眨不眨,只落那少年身上。非同旁人的疑虑,而是明澈与真切。

仿佛这世上唯有此人能解。

然而洛方知道,却是嗤笑一声:“帮?如何帮,我为何帮?”

他低头掩盖了入庭者,贴着虎口的杯壁晃了水影,洒洒投下半垂的目光。

“当是谁也不帮。”

“哪怕是他入局了?”咋一问这话,长尾蝶尚未动作,反是阴风刮得几人的脸生疼。

而洛方不言不语,眨眨眼,从空隙穿过去,目光意味深长看向了余下的两人,“为何是他?我要杀、他也要杀……”

这熟悉的话半点不留,今日好似往日,少年也如先前,两手搭着两人肩,摘下了半片白花。

“我们当杀了外面的人。”

仿佛看不见他们一瞬空白的神色,洛方哼着笑。亲近那袭羽衣,蹲下腰身,牵手为绣靴抹去了血迹。

“阿书觉得如何?”

矮去的影还能平齐一眼,年燕衣掩去目光,低低笑起来,“阿兄想怎么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理工男穿越沉迷种田

春不晚(女尊)

盘古幡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洪荒]

寻仙

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我与江湖不可说
连载中知春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