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柄灯续话,后半夜当真不安生。
洛方在前引路都是低头,不见窗外的月,只一味踩踏衣下三道影。
嗒,嗒,嗒。
三声如是长尾蝶振翅在侧,第二声转来扇扉蔽户,以免天地窃耳来。
最后一声探自仙人温握的茶盏。
洛方闻见那股沉香冷却,暗里窥去余光,匆匆得见一身羽衣闭目养神,吕布谷也低着眉眼。
少年藏得极好,衔齿还在尝茶韵,只露了丝缕暗流顺从斟杯而下。浮叶不动,一如既往让人难料其中的心思。
“不是说歇了?”
碧波悄然荡起一圈涟漪,吕布谷问来从容,连面上也褪下冷意,徐徐昭出疑虑之色。
若谁不知情,还真以为无辜在外。
洛方看着莫名一颤心尖,而后烛色醒目,念台又是提神清明,心中追赶了多少谩骂。
还真能装的!
刀客爱刀,为剑者亦不轻易出鞘。何况少年端足了仙人之势,如今也是心高气傲。
能舍得一剑抛光拦路,这人必定早早见了端倪。
“前人心明,你我今日也罢……若真不爱听些话,可去里屋歇着!”洛方冷笑念出旧话,双目也紧盯对方。
前人或仙,四字重词揣疑了一路,可谓捶石沉甸。
如今一句作罢意在明路,坦然后者为前,亦为他卸防认输,就地承认了昨日种种。
枕桌的银铃骤然晃了响声。
年燕衣挽着身势站起,欲要先一步出声。只是纵影不让行,洛方压住那截羽袖,稍息才等来了玩味一声笑。
“既然后为来者,那我便听听。”
吕布谷轻搁那杯茶,长指碾磨一道水痕延长,从案前送到洛方眼下。
“请了。”
仙人淡淡出言,轻目好似碧水无声,清香又绕在寸地之间。
连烛火都堂亮几分,明灭近在每人脸畔。
“小师妹所托之事,岂敢不从!”洛方呵笑一声,厉目紧光,瞥过那只拖尾的金蝶。
横竖都逃不掉,他并未拿话推迟,视线从深潭投了落影,并起涂指也做笔。
“今日为你一人之意?”
虽是半句不言,案上一行书却如声问。他也偏过眼,固执看着那身羽衣。
两人皆知李衫鹤不为善心主,动向也是捉摸不定。若非群英会在前,那句飞高怕是意在折断双翅。
而走尸客早前就到了南崖,若非那日无意遇到,只怕今日相助后,他们都会被蒙在鼓里。
余下一人的用意实在明了。
年燕衣稍有惊色,不过片刻,眉间从使了眼里柔和。
“然也。”
少女书字缓慢,指尖沾着湿色,羽袖从腕间时而拂过浮白,也衬得勒青愈重。
洛方神色更冷,低头突然哼了一声,如心所料一般见她又说:“只是师父的尸毒难解……我试过百种草药,仍未得引种。”
引种是为毒的根,也是祸起源头。何况尸毒罕见,只有彻底找到解方,才能助人以药斩除。
纵是年燕衣亲身试药,也被缠缚其中。
而她断不会让洛方置于危难。
无关情爱,少时的初见辗转于谋,纠葛又重缠再一世。或北或东走到头,就如透墙风掺入了两人的命路。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才又刚起。
洛方熟知少女如何,本意不愿兜绕关切。可是戒心亦不敢轻放,只能暗里提点。
“常走岸边,哪有不湿鞋的。”他终究是惦记了左秋楚的无心一言,回话也斟酌在安危。
“你如今亲在执掌者身边,莫要失了分寸。”
“不要轻信任何人,我也如此。”
少年伏案不断,逐字减轻了伪装。如此少见一面,也引得吕布谷频频侧目。
只是他人并未抬头,垂发藏面掩去了一双眼。那只手擦掉行字,指尖似是颤过犹豫,仍旧改做一字一句冷漠。
“今日也罢。”
提耳言像是从刀圣那儿借来,往日夜回,回声如叩问,一下又一下重重击荡在心扉。
洛方不愿再想起太多,也不愿顺了李奉山的意,干脆休笔作罢。
“夜里劳作,我有些倦了……既然话已说完,不妨各自歇下吧。”他重新站起身,语气落得不轻不重。
“等等。”
年燕衣不知是否听出深意,手腕也挽停了羽袖。一阵盈风过身,难免还有几点落白飘零。
她不甚在意,只在问声做章:“我还有一惑……那日虎牙坡乱战,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少女打横了一双探目,细细又寸寸扫过眼前之人,仿佛要从此窥探他人的心底。
洛方没由来退去了一步。
而身后的响声窸窣,随着两道重影交叠,那身袄粉也靠在旁边。
“我与李青崖晚了半日才到,三春哥。”
年燕衣一眼仿佛未见谁人,也不愿作罢,执着如是绣靴一步步迫近。
她眨过长睫,只问道:“半日而已、是谁先一步登山,又是谁伤你?”
“我……”
洛方想要实说,肩蝶的金光却刺目,连心口痛楚也愈见刺灼。
“我不记得了。”他迎着那双盼目,偏头掩过狼狈,只讪笑覆盖了字句。
“当日浑风太急,我也想破除重围……可能天意如此,哪知还有黄雀在后。”
“原来如此么?”
年燕衣不知是否信了,目光越见仙人神色微妙,心思篇动,面上牵着轻语一叹。
“不管过去如何,之后你也要万般当心了。”她讲得轻悄,话语入风婉转,也跟随落灯一瞬寂寥。
那豆火色摇摇泯灭,此间彻底无声。
只是沉久而非久。
月下还笼着一层雾色,凭白为夜添了丝缕阴翳。彼时一身羽衣轻在其中飞跃,银铃驳光也是悄然无息。
她人去意不明,只带童子徘徊四处,再与另一身影会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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