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不朽怎会只有白骨?
兽虫**了皮肉,它们徒劳抓着一团光,又被织缕的金芒衣困缚其中。
那些灵魂厌厌钉在骨上,青魄争着红,抽丝逃入风,又被缚力压成一张面,狰狞最后化作潦草坟。
呢喃还在怨怼:“春已晚!”
“春已晚——”
入夏前的知了也叫唤,催得日头毒辣,山岗枯了三寸坟草,埋聚了泱泱亡人。
半烂的头骨翻出土,俱是睁大了不冥目,视人间的活肉。争渡又绊蹒因果,永远都挣不脱这片死地。
如琴鸣哀,生死有命。
如是罗书写其罪——生前者贪长生,今时也恨毒了长生。
只为长生并非不死,而是存下了每人的魂魄。以长钉契白骨,自然也要舍牺牲,仿佛苟作知了残缺的一方命数。
“春已晚。”
铺张的翅都这般说,它们转起乌复眼,看着暴日下的长青藤。
它们萎顿不堪,零落之际,凭借扎根土壤的尸首才茂然……可叹炎热不退,常住的活人不新。
自从仙人逃走之久,那句诅咒与日俱增,当真日复一日还似昨日。
春呀——
知了最后唱绝,与翠色爬缀在枝头。而光照的池子困在浮桥下,只淌了过腿的小细流,远不及来时之阔。
落下脊背的水,藏不住鱼。
“活过来了啊……”李鸿牙哼笑一声,抬脚虚实踩下,两指松开了指尖,米粒大的鱼食一瞬跌进渊地。
哗啦!
池中的白肚鱼贯而出,豁口翕动,每条都叠覆彼此。虽是鱼目,却又似门外的流民,挤破头,曳尾一扫血水溅了些点珠。
“命贱是好,到哪儿都能吃一口肉。”李鸿牙半眯着眼,拂下衣衫的水气,混是一点红色也不沾身。
旁边有人更低下头,端过去一盆清水,还有封存的信匣。
“如大人所料,北地来消息了。”
“东西还没到手,他们倒是急……有财能使鬼推磨,长生能让人乱天吗?”李鸿牙问这话,忽然回头看光下的另一人。
“武乾坤。”
这是因果过了口的名,洛方不应,黑袍下的眼动,目光挑过了围影的黄袍少年。
除了他,天师弟子早不戴什么面具。
一身黑袍褪成黄衣袖,素布挽起了披发,露出的目光还是妒。他们或也忌惮,一如既往都压住话头:“大人,怎又问那个哑巴?他伤未好,不利行动呀!”
“北蛮子必也是见钱眼开,杀之后快!”
地方不大,这些声凑在一起就是熙攘。他们再是挤成群,影子互叠在脚边,亦像池子翻白肚的鱼儿。
而洛方一动不动,好似真如话里一般,带伤难愈。
李鸿牙兀自笑了声,从净水脱出手,浸着暗流的珠子流光,只看了黑袍衣,“执掌者要回来了。”
他莫名这般说,如同之前问剑一般不知意。
或也从来如此。
自相遇起,洛方就认不清这一人。他在俗世挣扎了两载,李鸿牙却像藏入一本书,实在难读透。
特别是从土坡变故后,人者久久睁眼,这一回又深似千秋。
洛方心里寻思了百转,指尖划过剑刃,数着三声,果然见到付今朝替自己赔了几句话:“之前的信,执掌者已有回话……只是现下之急,还请大人挪步。”
“快到醒时了。”
醒时!
所说之事还记在洛方心中,他缓下呼息,仍能记住烈光下的一切。
白骨横尸早不是什么秘密,可奇的是它们还活着,坦然游荡在长青镇。那些冤者惦记一口肉,不能报仇,那就报怨。
比池子的鱼目还要分不清真。
洛方呼出浊气,盘缠腕上的白布条,藏住全愈的伤。回忆每寸伤时,白骨攻击的目标都是如何。
睁眼的人,走在坟上的活人……或也沾着烛火的人。
他回头再听同僚的议论,高声讲着规避之法,心中寒颤不止。因为天师府出行,每人都要举一盏灯笼。
难怪称是命灯!
洛方眼下藏起一丝凌厉,看群影不停步,嘴边捏着否字,终是安静跟在了李鸿牙身后。
人为命天,天舍人命,无一不是绝情赌徒。天师府早有殉葬一计,冒然打破,前有狼后是虎,必也讨不到好。
为他人舍自己,值吗?
而今时岁已经浑噩,小孩脱骨成少年,依旧混在朽土里,耳边也是伪师的劝言:“当回你命路。”
当是不值的。
从第一缕光放下怨,他便知道了,长青镇没有善恶,所以是或非也不重要——如那些剑名做仁善,穿堂破肚的人也是仁善。
从此长青换荒古,天师府的红灯飞向了五湖四海。
无数夜里张灯结彩,他冷眼见了更多的杀谬。光只咋一眼,黄袍黑影背着天跃下,善心由贪婪吃尽,良知铺成骨路由人踩踏。
“载年百虫兽,立争天下象!”那些血人在唱,跟随叮铃的声响,一步一摇后半话:“若为名刀出——”
“以杀天下乱。”
祭天大祀,应话而启。
斑斓驱走山岚风,困在桥下的血水愈沉了。后来夜里太冷,洛方闭着眼,从尸堆摸回了小屋。
他比昨日更沉默,垂低面具,透世的眼珠清楚映着一身羽衣,“绣姑姑。”
“你会找到想要的。”美丽的女子还是笑着,旧话从前有利,今日难得像锁一样困住了少年的心。
他重新燃起春字的灯笼,在这荒唐日里又挣扎了半生。
直到素舆催响了整个镇子,少年见到了李衫鹤,也见到了李奉山——今日之日,那身老色衣袍归顺在她者之旁。
少小沉默间,面具后的双眼冷凝,不遇丝毫诧异,他只为另一道身影而叹。
“六师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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