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聂怀瑾一愣，她随即摇了摇头，“在殿下进京城之前，就有各种势力想要瓦解王氏之权。”
“王氏之权虽然是由我们亲手拿下。”聂怀瑾缓缓道，“但是殿下也知，若是只有我一人之力，王氏万不可能在证据出现后就被如此迅速之衰败。”
“我当然知。”孝宁公主叹出一口气，“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氏之权不是一日瓦解至如此，便也无人能说，王氏这条大船，就已经是完全沉了。”
聂怀瑾看看虞言卉，再看看地面，也只敢在心里长呼出一口气。
当初镇北公掉转战马踏回京城何等风光，镇北军区区几年就能拥戴镇北公登基又是何等速度，便是史书也该大写特写一笔，以此年限歌颂镇北公的深得人心。
实则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许朝的败落看似是末位的几代帝王昏庸无能所致，实则在中兴之主许朝顺宗之时就已经颇显端倪了。
纵观许朝的历史，许朝中宗对于这个朝代的地位不可谓不重，许中宗在位期间难能可贵的提升了许朝的武力兵力，重用虞氏先祖，更是结束了危害版图百年的北境之乱。可是这样一位对于任何朝代而言都举足轻重的帝王，传位至第三代时便无子而乱。那场持续了数年的战争最后由连家旁氏，许朝顺宗即位。
许顺宗即位之时，整片大好河山，已经不完全掌握在连家手里了。
这位被称为许朝中兴之主的帝王，在动用世家之力维护统治时，就已然为后世之衰埋下了伏笔。
当年许中宗豪情壮志声同虞氏先祖兄弟相称“我与虞兄共天下”，但顺宗之后，是真正做到了连家与京城各世家共治天下。许顺宗之后，许朝皇室之权再没有恢复从前水平。
此话放至如今也是如此。圣上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入主京城，除了有满朝之人都不可能再拥有的镇北军之权外，也是依靠了如今长京城中或多或少做出选择的各门世家豪族。
王氏倾颓，源自于各门世家对许睿宗的怨言，对王氏长达十数年大权独揽的不满。
但是普天之下，又何止一个王氏。
“难道太子，对这般局面，一点不知么？”聂怀瑾发问道，在连崇手下那几年，她没和虞雲骋打过交道，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镇北公夺权时在京城之中悄无声息地发动了政变。如此手腕，难道会对手底下人的心思一点也不知晓？
“所以我才觉着，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虞言卉揉了揉眉心，“我不怕他手下有不同势力，我现在反而担心的是，有人躲在暗处，而我们皆不知晓。”
“怕的不是有敌人，而是事到一半，骑虎难下。”虞言卉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愁容。
聂怀瑾在旁屏息凝声，并不敢言。
虞氏护短，举家上下都是这般个性。京城世家盘结交错，最是怕动乱。可镇北军无祸可怕，聂怀瑾担心，若真查到什么世家在暗处捣乱，陛下与殿下未必不会在长京城中大开杀戒。风霜寒雪里饮血的刀刃，还没有停下几年，远远没有到安定下来休生养息的地步。
皇家不怕大开杀戒，从常理来说，百废待兴之时也最是杀鸡儆猴的好时候。
可是……
可是。聂怀瑾知道，自己一路帮助虞言卉至今，并不仅仅是为了建立一个打败许朝的新王朝。完成目标的路上满是艰难坎坷，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碰上裴长清的缘故，她那口一直为了复仇而提起来的气似乎有了泄意。
这不是个好兆头。
☆
聂怀瑾仰头，触目之上，皆为繁华。 公主府的高阁设计得如此精妙，连仰面之处都可见壁画雕刻，一壁一幅皆是蓬莱幻境。
普天之下，士族与寒门之间，向来都有如此不可逾越的鸿沟。
即便是殿下这般，切切实实过了很多年苦寒之日的人，手中也死死抓住着自先辈而来的来自上一阶级的入场券。虞氏自北境而返，世人可见前代帝王对镇北公一族的不公。从云端跌落的士族生活如此触目惊心，令小门警醒，高门牢记，无人不想踏足高点，也无人愿意坠落阶层。
世家豪族皆为自己的利益所动，无人在意盛世悲欢下，小人物的结局命运。
她聂怀瑾，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寒门之子。即便聂家不曾被牵连，也不曾有机会坐到高处。
她费过多少心思，吃过多少苦头，才能在朝堂之上站稳自己的脚跟。
可是她立于前朝，辅佐孝宁公主，从来都不是为了看着世家在这个皇位上，在这世家的高座上再一次轮替的。
殿下很好，能够采纳她的意见，能够重启科举，愿意为自己的势力向寒门子弟铺出一条路出来。
但殿下终究是虞家的人。
聂怀瑾心中默默的感伤着。她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按理说大可以再熬着等着，等科举被重视，等寒门被重用的那一天。
可是太迟了，这样的世间罔替时间要得太久。她必须要提前把孝宁公主送上那个位置，这样她才好去努力，去完成她那早早离世的父母的遗愿。
她们在世时，一直盼望着，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也能有因才举人的一天。
底层之人向来渴望一个出路，渴望一个哪怕不那么到位的公平。
就同虞家在边境吃的那么多年的苦一样。
平民同他们一样，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是人，就渴望机会。这个高门牢牢把握着上升通道的时代，早就该被拨乱反正了。
☆
“走一步看一步吧。”虞言卉自己思考了一会儿，起身迈了几步，她忽而转头，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其实一直以来，我也不怎么了解太子。”
“不过说起来汛期快到了。”虞言卉话锋一转，“我军下之人都来自北境，北境少雨。这汛期，还是第一次见。”
“此事当应无碍。”聂怀瑾应下，“长京城外的河流这段时日都有军队把握。夏季雨水丰富也是多年的常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是。”虞言卉放松下来，“与其说此事，还是南部之事更重要些。”
南部之事不过昭南与东南之境。
昭南不归聂怀瑾管，但东南境线，她还是可以提早做些准备。
这几日忙完国子监中的事，日子又变得懒散，聂怀瑾想着，便把之前准备的东南方言拿出来翻翻。
“又在看什么？”略带酸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聂怀瑾转头一看，书房里站着的，正是阔别几日的裴长清。
2222实在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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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高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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