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淳被袭击进医院的消息,对于自小待在安全地带的泽田纲吉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没办法消化这天大的噩耗,也无法接受平日交好的朋友受到伤害,从此在他的生命里缺席。泽田纲吉一时情急,连番追问,忘记了进退的尺度。
“我怎么想的,重要吗?”
世初淳用空余的手,安抚性地摸了摸泽田纲吉的头,“我拒绝的话,泽田就要放开我,而不是追上来,寻找我的行踪?”这一吹就散的友情,也未免太掉价了吧。
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她收回手,小惩大诫地弹了下辅导对象的脑门,“这样还能算是泽田口中珍重的友人?”
气质柔弱的男生下意识捂住额头,发现世初淳弹的力度轻若浮萍。
正如她本人的所作所为,在泽田纲吉看来,始终举重若轻。他不明白女生为何如此看低自己,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能力绝顶。
在泽田纲吉眼中,世初淳总是对外释放着善意。
她无意识地对周边的人好,令待在她身旁的人依赖亲近,进而全身心的受益。
可与此同时,泽田纲吉隐约能察觉到,世初淳似乎无法感知到旁人的真心。
她心里好似有个低至谷底的预期,自己心甘情愿地付出,不贪图多余的回报,也认定了自身的给予,难以带来正面的反馈,多的是会使本就不堪的处境更加地糟糕。
那太悲伤了。
天女散花的友善,绽开五彩缤纷的光束。打到阴暗潮湿的地带,赋予待在底部的人光辉灿烂。
而挥洒者无从知晓被沐浴者心中的感激与热情,反遭受到了报应。
仇恨较情谊深刻,报复也比恩义决绝。
这时的泽田纲吉,还没有遇到从异国他乡而来,篡改他整个命运轨迹的里包恩,也没能展开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斗争,和笹川了平、山本武、狱寺隼人等人结下生死之交。
他还没有见识过天地浩大,已被妥帖地安放在朋友们友好沟通的的暖窝。
在这里,外部的恶言恶语被隔绝掉了,有体贴的朋友为他不值,帮他出气;
在这里,恶意的贬低被消抹了,在扑向他之前,各种辛辣酸苦的讽刺先被瓦解殆尽。有人理解他,肯定他,故而令尚未得到展翅高飞机会的雏鹰,甘心坠落进惹人沉溺的旋涡。
泽田纲吉能感觉得到,世初淳从来不是朝气蓬勃的向日葵,她更像是冬日里的太阳,远远看着,似乎温暖、亲和,可落到实处,总归是冷的。
那里没有火源,连自我的供给也无能为力,是经受过了致命的严冬,稍微受寒就会回到久恒的冬日。
然,当人被困在冰天雪地,在冰雹与冷雨的侵袭里挨饿受冻过,一旦接触到春风般和煦的热流,品味着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的感动,想必也不会轻易地放这轮虚幻的朝日走。
想接着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想要与若即若离的少女产生更多地联结,苦苦思索着未来的彭格列继承人恍然大悟,迷茫的眼眸多了几分坚定。
他由衷地笑了起来,褐色的眼眸闪闪发光,恰如初生的朝阳揉碎了,洒进宽广的江河。
“世初说得对。”
学校方面的事磕磕碰碰,算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家里芥川龙之介出使任务,手腕受伤。她给他擦药,并且买了个白手套送给他。
刚被太宰先生责备的男孩,气不打一处。“在下才不稀罕你的施舍!”他一掌拍开她,一脸的嫌弃。
世初淳默念了句,吾儿叛逆,伤透吾心,不去品味自己内心是否会有裂缝,只悄悄在赠送围巾名单里划掉一位。
孩子是社会环境的镜子,获得什么,就会投射出相应的影像。
踢猫效应,即负面情绪会层层传递的连锁反应。比起向外传播,女生向来选的都是积压在心底。
不会伤害他人,但日久天长,难免损耗自己。
在社会摸爬滚打的成年人,上级压迫下级,底层互相倾轧。
大人把工作上的烦闷与压力带回家,投注在无力反抗的弱小儿童身上,间接导致每个人在每个阶段活得都很不容易。
她不想那样。
倘使有荆棘扎到了手,世初淳不会以同样的方法,去扎伤别人。
不以柔软的嘴巴,吐出伤人的狠话,而使层层传递的伤害在她这止住,叫受伤时流出的血在长刺的枝桠上开出一朵花。
年纪尙小的孩子是需要被守护的,世初淳对此坚信不疑。
她希望他们日后回望,是拥有着和美的、每每想起就觉得幸福、安稳的圆满童年,而不是蓦然回首,发觉自己的人生从源头就坏掉了,每段岁月都浮现着狰狞的疤。
大多数人生下来,活下去,过程都避免不了受苦。何必以磨练的名义,在他们以后必将坎坷的道路上,人为地多添加磨难。
“姐姐,陪我们玩捉迷藏——”幸介抓着世初淳的手来回摆动,大有将她摇成钟摆的打算。
“好。”女生面对墙,开始倒数,“我找,你们藏。现在开始咯。”
“耶!”两个小孩的嗓音合鸣,谱写出一曲欢乐的歌。
找不到躲藏处的克巳,抱住在写作的织田作之助,急急忙忙地求助书房里的大人。“我要藏哪里啊!爸爸,我要藏哪里!”
“那我将你藏起来吧。”红发青年脱下外套,裹住了缠着自己的儿子。
“克巳耍赖!”同样寻不到躲藏地点的幸介见状,有样学样,揪住织田作之助的衬衣,人紧紧地贴在他的脊背上。
“幸介也一起来吧。”织田作之助拿他足够宽大的风衣,从前往后,盖住了两个孩子。
倒数完十秒的世初淳走进书房,就见停止创作的监护人老神道道地坐着,身前肩后各自垒砌出两块大包,仿佛在斋房里清修的苦行僧。
这种程度要她当做没看见,实在是太违心了。
可就像课堂上在底部传纸条的学生们,会以为自己掩藏得天衣无缝。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哪怕看得一清二楚,也要象征性地当做视而不见。
何况陪小孩子玩,最主要的内容就是让他们玩得尽兴,而非满足自己的胜负欲。因此,她得特地拖延找到孩子们的时间。
“幸介和克巳躲在哪里呢——”世初淳拉开窗帘,制造出刷刷的响声。
被织田作之助抱着的克巳不由得噗嗤一声,贴着父亲的胸膛边颤抖边笑。
“克巳,你笑太大声了!会被发现的!”躲在织田作之助身后的幸介,压低声音责备他。
“哪有!我才没有被发现!”被纠了错误的克巳,提高音调反驳。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再争吵下去,怕是又要打起来了。
“咳咳。”女生假意咳嗽,“我似乎听到了幸介和克巳他们两人在说话。”
两小孩迅速恢复了安静。
“父亲,你有看到幸介和克巳吗?”世初淳问。
裹成一大团的织田作之助,像是乌龟背着它重重的外壳,携家带口。他侧过身,隔着外套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我没看见哦。”
“好奇怪,他们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欸。”
“是啊。去哪里了呢……世初再找找吧。”
随着两位长辈的一唱一和,两个小孩隐秘地笑了起来。他们越笑越大声,抖得风衣都要兜不住他们二人。
这时,世初淳一掀风衣,“找到你们啦!”
“啊——”两个小孩发出高分贝的噪音,兴奋地躲进了父亲的怀里寻求庇护。
“被找到啦!”
“被找到啦——”
“姐姐,再来一次!”
“我还要玩!”
两个小孩七嘴八舌地说着,世初淳如此陪着他们换着游戏玩了两个多小时,两个小孩才沉沉地睡去。
幸介的腿架着克巳的肚子,克巳挠了挠自己的脸皮。
希望每个孩子身旁都有天使庇护。祂们会抚动舒缓的琴弦,在他们耳边弹奏着舒宁的歌。
希望诞生在世的新生儿都能够得到祝福,温暖的家庭氛围是为摇篮,晃着他们,无忧无虑地长大。
并盛町。泽田家的家庭主妇泽田奈奈,停下手里忙活的家务,与她的丈夫泽田家光煲电话粥。
电视机里播放着她时常观看的节目《佳音传万里》。这次电视台邀请到了一个刚出道的女性艺人圣边琉璃,作为朗读信件的人。
这个阶段的泽田纲吉,还陷在认为自己的爸爸泽田家光老早就死了,他们家是个单亲家庭的误解中。
他不晓得家里的生活费就是由爸爸那边提供的,他的老爸和老妈每个月在固定的时段都会沟通。
两夫妻浓情蜜意地煲电话粥,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纵隔着数万里的距离,依然心心相印,不减恩爱。
临到挂电话的时分,捧着电话筒的家庭主妇随意地谈起了自己遇到的一件奇事。
她提到,她在超市遇到了和儿子幼年时来访的客人长相似的人,那个人竟然是儿子的同班同学,还和孩子交好。
“很神奇是不是?”
家里来访的客人?泽田家光以为是彭格列九代目Timoteo。
虽然有点冒昧,但是中学生长成首领那样,也太显老了吧。他太久没回家,现今国家学生的压力大成这个样子了吗?
“不是啦。”解释清楚误会,泽田奈奈挥挥手,才意识到丈夫看不到,“是他的妻子啦,很温柔,却始终与人保持着距离的那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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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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