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我有那么说吗?”自称沙鲁加的女性,义正言辞,“是你听错了。”
是她听错了?医生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吧。世初淳潜意识说服她服从他人的说法。
“笨,你没有听错,是我说错了。”沙鲁加用指尖戳着她的脑袋瓜。“总爱怀疑自己是你这人最大的毛病。”
“好了,我走了,药记得吃。”
第一次接手病患的女性,披着身从受害人那扒过来的白大褂。她似模似样地朝世初淳点点头,走出房屋。再自然地朝守在门外的两位活色生香的人偶小姐打招呼,大门口有辆马车在等她。
再走慢几步她就要流哈喇子了。
沙鲁加一把脱掉白大褂,麻溜地钻进车厢。马夫一甩鞭子。木制的车轮利索压过地面散布的碎石子,有条不紊地朝前方滚动。
马蹄声嗒嗒地响,古老的镇子逐渐浓缩成一个小点,依稀有鲜红的血液从马车的缝隙间滴落。
“沙鲁加,你响应得太慢了,下次再这么怠慢,诺亚大人他们可不会放过你。”初级恶魔探出丑陋的头颅,“伯爵要你做的事,你完成了?”
“哦,你是说那件事啊——”
欢快吃着自助餐的人形恶魔乐趣被打断,因嫌弃食物的惨叫声,一手摁死吱呀乱叫的食物。沙鲁加粗暴地扯下尸体的手臂,丢进嘴巴,大口大口咀嚼,“要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干掉彭格列七位守护者,外加他们无往不胜的首领。”
“ 就我一个,没有外援。”
亏他说得出口。
都是个老大叔了,还那么会蹦哒,咋不去跳踢踏舞?
“你没有执行伯爵大人的命令?”死脑筋的一级恶魔不依不饶。
“哪有。我有在执行的、坚决执行,立马执行!”沙鲁加敷衍地打着马虎眼,“只是这事要从长计议,好说歹说,等我升到七级再说。”
“你是说,你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做?”行为举止一板一眼,只晓得墨守成规的一级恶魔,亮出武器对准她。
烦死了,要不然干脆解决掉好了。省得碍眼。
不过,杀了这一个,还会多出来几个监视她的举动。新生的一级恶魔们一个赛一个蠢,下一个估计就找不到这样好糊弄的。沙鲁加收起杀心,按着性子,耐心地解释,“一锅端,不现实。逐个击破,方有可行之策。”
“我送了他们一点小礼物,时辰一到,若无解法,爆体而亡。”
一级恶魔的大眼珠子都要怼到她眼球上,“你为什么还要留有解法!直接让他们爆体而亡不好吗?!一劳永逸!”
“死开。”沙鲁加一巴掌扇飞它,“那就不有趣了。”她要做,当然要做有意思的事。
被打飞的一级恶魔落后马车几十米,再接再厉地飞过来,依旧不知死活地怼到她跟前,“你把伯爵大人当成什么了?”
蠢货。“当成伯爵大人。”
眼看低等级的从属,被她说得卡了壳。本就蠢笨的大脑袋一愣一愣,添了不少傻气。沙鲁加见时机已到,立刻转移话题。“你特地赶来接我的原因是什么?”
“哦,对,差点忘了——”一级恶魔拍了拍庞大的钢铁脑袋,“那个传闻中特别不正经的元帅正在往这边赶,为了这里的美人和赌场,好开辟他新的游乐场,我来通知你赶快走。”
“不愧是库洛斯元帅。”沙鲁加嬉笑间,飞起一脚,踹掉下属半个脑门,“这么重要的事,你等到现在才说。你怎么不等他杀上门来,把我们两个挫骨扬灰了才想起来呢?”
“这不是没想起来嘛。”被教训了一通的小恶魔垂头丧气。
沙鲁加挤开光长个子不长脑筋的小恶魔,自己坐到车架前,用力一甩马鞭。要加快离开这座城镇的速度了,鬼知道那些驱魔师手头有什么检测他们的仪器。
“一直坚持不懈给你做治疗的那位医生呢?”
“被我吃掉了。”
“到下个城镇,你还要继续扮演精神病患者,挨个吃掉来治疗你的医生?”
“不,我现在有了新的身份。”沙鲁加自豪地挺胸,嘴角挂着舒朗的笑,“我找到了新的理想,我要做一名心理医生。”她都不敢想象等她医好了病患之后,再吃掉他们,患者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没有行医执照吧?”小恶魔冷酷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就你会拆穿。沙鲁加瞪了最会拆台的恶魔一眼,“用你管,再多吃几个医生就有了。”
晚霞为树林覆上一层烟紫色的轻纱,两只恶魔脑海同时有个声音响起。诺亚一族的长女罗德,在召唤方圆百里内的恶魔。
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
要响应才可以,要响应大人们的召唤……
两个大相径庭的念头,在死去多年的尸首内交缠打斗。最终还是刻写在程序内的,要遵从诺亚一族指令的一方占了上风。
沙鲁加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维持住人形,调转车头,驱车赶往罗德大人的方位。而不是贸然暴露恶魔的身份,褪去人类的皮囊,用粗陋的本体,愣头青一般飘往对方的所在地。
大约过了半个钟,远远就能看到恶魔自曝留下的余灰。
恶魔是伯爵通过人类灵魂制造出的兵器,平均两个人类能制作出一台一级恶魔。
恶魔杀的人数多了,就能提升等级。相关的灵魂也会变得越发浑浊,最终变成一团糟的扭曲物质。
可她们再竭力提升等级,也换不来诺亚一族的认可。等闲受他们奴役,被推出去送死,甚至被下令以极其痛苦的方式自爆供他们取乐……恶魔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她才不想看到诺亚一族。
“该死的自动书记人偶,搅乱了我们的计划。”
和平与灭世向来是两个全然不同的诉求,罗德可没心思跟这群低劣的人类玩幼稚的救济游戏。
她抬眸,锁定被强制召唤过来的沙鲁加,一出声就是好不客气的质问。“你有顺利挑起和彭格列的纷争吗?有在彭格列内部掀起动乱了?还是杀死他们其中任何一位了?”
沙鲁加冷汗直下,“没有。”
没什么耐性的罗德,大失所望。人伸手,就是要摘掉她的脑袋。
沙鲁加见势不妙,口头的话来了个急转弯。“——但是!”
“别卖关子。”罗德恶劣地拿雨伞尖头戳爆她的眼球。
“只要您给我一点时间筹备,我就有办法聚集全世界的人偶。我会让她们集体死在狂轰滥炸之下,平熄大人的怒火。”
“听起来不错。”罗德凭空变出一个椅子,一屁股坐上去,脚尖还没能碰到地。她一只腿翘在另一只上,“那你就说一说吧,你那了不起的,足以平息我的盛怒的伟大策划。”
审判日前夕,艾丽卡为世初淳带来了监狱长的嘱托。
“多利监狱长说,她在女子监狱给你准备好了住宿,就等着你被判处极刑。接下来的事全交给她,由着她为你操心。她铁定上上下下给你打点好,使劲浑身解数,走流程把你转送到那里。”
“作为回报,你要在阴暗潮湿的监狱待上一辈子。”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爱丽丝捂住艾丽卡的嘴,“她是在咒世初吗?”
谢谢监狱长的好意,她先敬谢不敏了。世初淳谨慎退回到安全的社交距离。
法庭上,法官问了世初淳一个问题。“你有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吗?”
”有。”世初淳回答。
她有太多太多的事后悔,并不局限当前的局面。她多羡慕内心强大富足的人,能有源源不绝的驱动力,而不是徒劳地站在原地,接受降下的雨水风霜。
她不能持之以恒地带给孩子们慰藉,也不想看到珍视的人受到伤害。长期的相处不论同行还是分别都会令离别这件事苦痛难当。
当火不火组织炮轰剧院,世初淳就为自己的决定深深悔恨。同样的,她也明白,相比于要在各地奔波的人偶,等同于联合国性质的轮更适合抚养津云。
本以为的最优选,也许深埋着炸弹。而这颗隐而不发的炮弹,还是她能为津云做出的最好选择。
这着实是无奈之举。
“律师提交了你的精神状态鉴定报告,认为你事发时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是这样吗?人偶小姐。”法官询问。
快说是!快说是!旁听席的爱丽丝、艾丽卡激动得快要替她回答了。
说谎的话,这一关就能比较容易过吧。可诚实是小学课堂就由老师教授学生的品质。为了身躯的自由,抛弃内心的坚守,真的能称之为解放,而不是反面为自己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在最该任性的时候忍气吞声,该圆滑的地方固执,不肯转圜,大概就是她潜在的劣根性。
它根深蒂固,不可拔除,且终生不间断地付出代价。世初淳思定,朝两位同伴投去歉意的眼神。
听众席两位自动书记人偶大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们就听见了足以令奔波多日的她们头昏眼花的一句。“我当时是清醒的,法官阁下。”
拆台的雇主年年有,今年轮到他家。替世初淳辩护的律师皮笑肉不笑,就差帮衬司法警察下葬。这年头钱真难赚。
你真的疯了吗?爱丽丝两眼一抹黑,在席上冲着世初淳龇牙咧嘴,你想从人生里出局?
艾丽卡谨慎地捂着朋友的嘴,生怕暴脾气的伙伴,一不留神骂出声,导致她们两人因破坏法庭秩序被法官责令滚出法庭。
轮到原告律师问询,对方只问了一句,“倘若再来一次,你会和我的当事人保持恰如其分的距离,还是仍然平白无故地拥抱我的当事人——彭格列首领Giotto?”
——你要的是一,你就索要一百。日久天长,包治百病。
医生的话在耳边回荡,世初淳深呼吸一口气,又吃了几颗药压压惊,“我会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接触他,触碰他。核实他的真伪。我会接近他,亲吻他,明确记忆的有无。我不止要抱他,还要上他,我要和他一夜**,日日缠绵。”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连呼吸都要停止。
拥有超直感能够辨别事物虚实的彭格列首领Giotto,抬起鎏金般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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