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第 401 章

世初淳理所当然地被拦腰扑倒。

跟她熟睡时一般,被人熟练地翻了个身。金色的海滩垫于身下,软绵绵的沙土是亮闪闪的碎金,温热的泪水浸湿她的胸口,倘若尝得口感,必然比咸涩的海风还要苦。

世初淳的目光柔过三月春花,徜徉着说不出的哀悯。

她抬手摸了把不死后脑勺,交杂的心绪繁乱如星,最终一颗颗坠下来,抱住了她。

不死常用两个容器。

一个是玛奇,搁在现代要送去上幼稚园,一周七日上满六日课程的小娃娃。

日常坐在世初淳腿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短短的脖子枕着世初手臂,撅着屁股,听她讲故事。

一个是帕罗娜,灵活轻便的少女体型,能够背着世初淳周游世界,寻访秘闻。过肩的中长发用纤细的彩绳绑着,打了个结,朝肩前摆放,搭在左肩或者右肩。

每日最爱做的事是给世初淳梳妆,享受木梳划过长发安稳惬意的时光。

两人借住农舍,漫漫炊烟袅袅升起。世初淳听闻尤弥尔的事迹,理解她作出的选择。

变身后的始祖巨人过于高大,大到轻忽了脚下匍匐的生物。往常平视的人民在巍峨的高峰眼下,比蝼蚁易碎,众志成城建造的珍贵心血显得异常低廉,昂贵的生命更是卑贱到一文不值。

因为重伤了她,所以愧疚到不能再面对。同时又背负着命债杀戮,没法再心安理得地回到她们身边。

饶是如此,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地守护她们这些同伴。

她能安然苏醒,是基于尤弥尔持续不断地派遣得力医师,给不死提供稀罕的药草和支援才能成功……

壮丽河山万里延绵,百川争渡日夜不休。世初淳回望着被甩在身后的风景人事,遗憾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好,非常珍惜的朋友也罢,终究逃不过聚散离合。

溶溶流水呼唤远舟,辗转各地的游客又在新的领地扎营。

自从世初淳醒来,不死就收回发散的意识,全身心投入建设两人一宠物的旅程。

她从孱弱的被保护的人,转变为独当一面的保护者,势要做得面面俱到,万无一失。

出于防范于未然的因素,阻碍安宁的敲门人一出现,在几公里外的范围就被消灭掉,压根没机会舞到她们面前。

不死不再贪图省事,随意复刻出记忆中的珍馐佳肴。

她会用心准备世初淳喜爱的菜肴,备菜、择洗的繁冗流程,都压制成了甘美的蜜糖。

是分外地珍视着失而复得的伙伴,心甘情愿地付出。

劈开的柴火取代烧红的木炭,引燃的火星子迸溅出人间烟火气。树林中响彻的蟋蟀声嘹亮,三三两两的萤火虫提着碧绿色灯笼舞蹈,炎炎夏夜,会沉淀成记忆的片段。

未必不可或缺,也终归是构筑的一部分。

不死有个习惯仍旧保留了下来——她必须得一天要确认好几遍世初淳还活着这个事实才能安心。

世初淳睁着眼,活动身躯时还好分辨。假使她闭上眼,假寐抑或进入睡眠,不死就会陷入无端的慌乱。

她会不自禁地惶恐,以为伙伴的苏醒只是一场过于虚幻的美梦。是她向上天齐盼太久,不能如愿引发的错觉,于是预设了破开黑夜的黎明,构筑成她千思万想的回眸。

她会禁不住灰心丧气,设想世初淳是不是死了这一可能性。

之前的同伴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都无可奈何地撇下她。创造者所说的乐园,她不知是否存在,可没了相伴的友人,她即便长命百岁也是身处地狱。

不死熟稔地握住世初淳的手腕,试探到她的脉搏是否还在跳动。

探得那稳定具有规律的动静,就会由衷地感到庆幸,为世初淳还存在着,能被她感知到的现状喜极而泣。

过度积累的担忧,致使不死噩梦连连。

受到惊吓的后果,是每天都要反复好几次确认,重复诊断完毕还不能够满足。有时坐在世初淳身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当人熟睡了,就捂着脸偷偷地哭。

不死搞不清楚黑衣人创造她的用意,而她早就厌倦了别离。

偶尔她躺在世初淳身侧,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连世初都死了,她没有苟活的必要。

干脆就近找个坑,把她和世初一齐埋进去。周围撒上一圈种子,生机勃勃的种子冒出头,在地面结成连理枝。

她们两人就在坑里变成两具相依的骷髅。几百年后有人挖出来,散作骨头堆了,也要混在一起。

黑衣人扫兴地拆穿,说她不会变成骨头,顶多还原成一颗球。

二月的天是孩儿的脸,多变的天气不利于海上航行。不死在厨房切菜的间隙,丘比猫在世初淳膝盖头,“不和不死阐明真相吗?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戳破我呢。”

世初淳缝补着人形玩偶的脑袋,沉默以对。

何必呢。

经验教训警戒过她,仇恨只会浇灌仇恨。

干掉这一只丘比,还有千千万万只丘比等着登陆。

它们是一群来自外太空的,不可被灭绝的种族,不死是这颗星球上与天同寿,名副其实长生不死的生命体。

就算此时此刻生存的星球崩坏,不死仍然会存在。

假使以往去往未来科技时代,居住在星球上的民众移居到宇宙生活。能陪伴不死到达终点的,绝对不会是她,而只会是从外太空来的丘比。

为她区区一个过客,让不死与兴许有机会陪伴她到了世界尽头的族群结怨,不值当。

何况,在不死接近永恒的寿命跟前,纵使许下海誓山盟,也总有迎来海枯石烂的一天。

再刻骨铭心的情爱也终有褪色的一日,再难以忘怀的仇怨也终究会迎来烟消云散的一天。

与其前面冷面相对,咬牙切齿,不能化解,到后来再握手言和,觥筹交错,互为亲信,不如从一开始省略中间步骤,大家好过得多,也没那么多的别扭。

世初淳整理着制作好的不死玩偶,捋顺填充的棉絮。“比起留下永无止境的仇恨,稍一触碰,就被尖锐的部位刺痛。我更愿意不死回想起我时,是一些柔软的,暖乎乎的东西。”

遗憾的是,她看得开,不代表别人看得开。

一人的息事宁人与他者的利益冲突,就暗自为她要为未来的谋利而牺牲的伏笔。

在不死外出搜寻草药之际,丘比带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我都听说了哦——”不速之客转过脸,面颊自上而下凝固着两条蚯蚓状的疤痕,“不死对你很友好,是吧?你们共处相当长一段时间,吃饭、洗澡、睡觉……”

长刀的锋芒闪烁着锋利的杀意。

“你们还一同做过什么,有我跟不死一样密切?你知道他的秘密吗,能恰到好处地守护他的纯洁?你晓得他对我而言,是多么势在必得的对象?”

都是那些贱人的错!

玛奇、帕罗娜,还有岛上那些妄图独占不死的混球!

她才会被不死厌恶,失去不死的踪迹。

杀掉几个,又来几个。不愧是她迷恋的男人,着实是受着大众的追捧。

为何要怪责她残害了他的伙伴,是那些人不长眼,阻挠了她与不死的大业。她清剿阻碍自己行动的垃圾,剿灭死皮赖脸的渣滓,有什么不对吗?

她只是太生气了,给她们一点教训。惩罚她们的无知,摧毁她们的狂妄,叫那些贱人以死赎罪,怎么能因此远离她?!

不要生气了,不死。

她会重新改过的,她都没有追究不死擅自抛弃她的过错。

她会解决的。她会统统解决掉的!

“没事,我会原谅你的,我会原谅你的,不死。”喃喃自语的女人,浑然陷入了忘我的境界,“不会因为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神经质的女人挥舞着长柄武器靠近,长相可爱的生物丘比,粉色的爪垫踩在留守在家的伙伴手背,“世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的确对我们一族至关重要,光是存在就被赋予了宝贵的身价。一直表现冷淡是不行的,不开窍的闷嘴葫芦到头来就会被丢弃在一边。我们确实是有着无限的时间,却也不能光耗在你身上。”

“来吧,世初!”

“哗啦——”雪白的浮沫冲到海岸口,洗刷沿岸的黑礁石。平静无波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晨光正好,照得螃蟹的壳子暖洋洋。

不死抱着新鲜摘取的蜡菊花捧,喜不自胜地赶回家,设想着用它们来装饰靠窗的门户。

她满心要给世初展示,让对方闻一闻,欣赏异国的鲜花雨露。预备择取盛放没多久的花朵,戴到世初头发上,世初会摸摸花瓣,含蓄地笑,那对她来说是世界上最美、最甜的馈赠。

美妙的愿景怎么会屡次落空呢,在打开门的刹那,就萌生了压抑恐怖的预感。

退后一步的庭院,烈日当空,隔着一道门槛的舍内,寒气遍生。

由光影切割出两片截然相反的地域,连续杀害了她不少伙伴的噩梦代理人——哈亚瑟,堂而皇之地站在大厅中央,好似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啊,不死!你终于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

拖长怪异语调的哈亚瑟,做出欢迎的姿势。

她张开双臂,表情动作比舞台上表演情景剧的演员还要夸张,“你看——我才是最强大、最爱你、最迷恋你的那一个!”

疯狂沉迷不死的跟踪狂,机关枪似地盘问。

“你们做过了吗?多少次?用什么姿势?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的脸吗?还是身材?”

“为什么抛下我,选了别的女人,她们能做到的,我都可以为你做到!我会比她做得更好,更有能耐!”

疯魔了的人自然不会反思自己的错误,也不认为受着自己崇拜的不死有什么谬失。

错的都是那群贱人!她自会帮不死清理清楚!

“只有我才有资格待在你身边,只有我才深爱着你!她们都自私自利,她们都要带着你逃离我!爱你的,分明只有我,是她们胡搅蛮缠,撺掇你追求什么自由!”

言辞激烈的人一滑跪,是诚意十足的信众,致力于向唯一的真主,奉献出澎湃的真心。“爱我吧,不死!你要爱我才可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不到我?”

歪曲着面容的哈亚瑟,瞪大眼球,咧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她是十成十的强盗,得不到心爱玩具就谋杀掉原先持有者,占据人家身份,进而掌控感兴趣的物品。

她步步紧逼,抓住不死的脚脖子,赤链蛇似地贴着不死的身躯爬行。

披着新剥下皮囊的畸人,对话从高亢的歇斯底里到死海一样深沉,“你会理解我的重要性,接受我的爱意,和我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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