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棠不开车，又死活不愿意坐阿奇的车，肖楚渝干脆自己把车开出来送她回去。等他绕了一大圈再到家，太阳都落山了。
客厅和厨房已经被收拾干净，楼下异常安静。肖楚渝顺着灯光回了客卧，谢予宁果然依言还在房间里等他，只是已经靠在床角睡着了。
窗外暮色正浓，落在她的睫毛和眉骨上，在脸颊投下一片略显忧郁的影子。肖楚渝踱步到床边，凝视着她睡梦中的侧颜。
他的办公室有三扇落地窗，其中一扇是面朝走廊的单向玻璃。在工作间隙他偶尔会打开窗帘看看外面，也能顺便看到坐在窗边的谢予宁。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文件或是用电脑，腰杆挺得笔直，像个认真上网课的小学生。她在公司里没有什么熟悉的同事，偶尔被许小棠批评了，就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把脑袋靠在胳膊中间发会呆。发会呆，又爬起来吃块饼干，揉揉脸，继续投入工作。
大部分的时候她都精神满满，但偶尔她也会看起来有点无助，就比如现在。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她连睡着时的模样都很拘谨，紧紧地贴着床沿，身体蜷缩着一团。
肖楚渝注意到她的肩膀上有一片濡湿的痕迹，习惯性地伸手捏了下她的发尾——果然湿漉漉的，一定是她又懒得把头发吹干了。
他轻轻扶起她的脑袋，帮她把贴在脖子上的湿发拨开，手指无意中划过她的后颈与耳垂，那触感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谢予宁闭着眼，将脸扭向了另一边。她的睡衣领子上绣了一只卡通小羊，洁白的毛团，乌溜溜的黑眼睛直盯着他，看起来滑稽又可爱。肖楚渝跟它对视了一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捏了捏小羊圆鼓鼓的脸蛋。
隔着薄薄的睡衣，有熟悉的心跳透过皮肤的起伏传来。一起一伏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也被稍稍带跑了。
而且肖楚渝这下能肯定了——不是错觉，她确实比以前要瘦得多，连耳后和锁骨处那淡青色的血管都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指尖从她的下颌到小腹，如蜻蜓点水一般，一寸一寸地沿着纽扣的痕迹往下挪动。他的手有点凉，几寸之外的衣衫下那缕气息却是温热细腻的，仿佛同时有引诱与隔绝的双重魔力，让他忍不住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从腹部指向了腰间。在手指掠过侧腰的一瞬间，谢予宁忽然警醒地睁开了眼，一把拽住他的手——
本来就是俯身的姿势，被这么毫无防备地一扯，他立刻失去重心，扑倒在床上。谢予宁则一翻身坐了起来，电光石火间，两人的位置已经彻底上下掉换。
四目相对，肖楚渝简直不敢置信：“你在装睡？”
谢予宁看起来也慌了神，她松开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你进来前我刚好醒了……”
她的呼吸是均匀而清醒的，贴得这么近，缓缓扑在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醒着。他做了什么，她都知道。
其实肖楚渝并没有真的想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也许是夏日的暮色真的会诱惑人。也或许，只是他真的有点想她了。
一瞬间，肖楚渝脑海中拼凑起了好几种不同的解释，但看着面前的脸，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什么解释在下意识的动作前，都显得过于苍白。
谢予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忽地俯下身，钻进了他怀里。
她张开双手，用力地搂紧了他。
肖楚渝的大脑瞬间空白了。
柔软的身躯填满了他冰冷的怀抱，这香气和体温居然一点都没有让他感到排斥跟陌生。她甚至把脑袋埋进他胸口，撒娇般地蹭了两下。
很久以前，肖楚渝记得自己是很讨厌吵架的。两人一但闹不和，他就会沉默地到一边去自己冷静。但谢予宁最讨厌冷处理，几次之后，每当他只要想走开，就会被双手并用地一把抱住腰：“你去哪？不许逃，也不许不说话。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
“是我刚才说话不过大脑，但我也不是故意骂你的呀，是你的强迫症太严重了。”见肖楚渝冷着脸不理会，她立刻识相地认错：“好啦，是我错了，别生气好不好？或者你生气也可以，但是别不理人啊，你好歹说句话嘛。”
肖楚渝去拽她的手，却拽不动，反而被攀着衣领爬了上来，她在他眉心吻了一下，委委屈屈道：“要不这样吧，你也骂我两句好不好？四句也行。八句也可以。骂到你消气为止。”
“无聊。”
“你说话啦！”她又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再说几句嘛，笑一笑？别板着个脸，你生气的样子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
他无奈：“……我不是在生气。谢予宁你——”
话还没说完，谢予宁却已经笑了起来。她把他搂得更紧，又在他唇上重重地连吻了三下，感叹道：“哇，果然还是亲亲好用！你不生气啦？不生气了吧？不生气了哦！”
肖楚渝已经很久没喝多过了，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喝醉一样，浑身飘飘然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合拢双臂，去锁紧这个失而复得的拥抱。
是她。她还在这，哪儿都没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这么做，谢予宁下一秒说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她轻轻地问：“做完这次……就别恨我了，行吗？”
肖楚渝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他才开口：“你说什么？”
谢予宁没有抬头，贴着他的心口闷闷道：“多几次也行。到你满意为止，好不好？”
肖楚渝僵硬地停住了手。顿了几秒，他抓住她的两个肩膀，强行把她从自己怀里剥离开来，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字句：“谢予宁，你发什么疯！”
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谢予宁一脸麻木地反问：“你不想要。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肖楚渝很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他开不了口。仿佛有一把锤子狠狠地重击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要耳鸣起来。
他恍惚间听到有人说话了，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却是陌生的口吻，冷漠又讥讽：“你觉得自己陪睡一次值这个价吗？”
谢予宁没有抬头。她双手紧紧地揪住被角，用力得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她想起了陈昊轩对她说的话——“很简单啊，他既然想看你崩溃，你崩溃给他看不就行了？”
有那么一瞬间，谢予宁是真的就要崩溃了。
她想放声大哭，说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他刻薄讽刺的态度，更不喜欢他种种的羞辱与冷漠。她很讨厌这个和原来一点都不像的肖楚渝。
但心绪的潮涌过去之后，她只是更加麻木地回答：“我知道啊。所以我说了嘛，薄利多销，到你满意为止。”
有时候她真的很痛恨自己这股倔劲儿。
肖楚渝松开了她。他从床边站起来，一只手用力地按住眉心，对她吼道：“出去……”
“滚出去！”
啊啊啊啊啊这章写得我好紧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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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那你刚才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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