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起初，傅锋并未理解沈如蓁的意思，但在少许的愣神后，当他意识到沈如蓁在说什么时，他感到的是无比的荒诞。
这种荒诞让他匪夷所思地再次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沈如蓁摇了摇头，她没再看傅锋，用一种总结陈述的语气道：“法律于你而言，仅仅是维护立场打压竞争对手的工具而已，从不是公平与正义。”
傅锋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他扑哧笑了一声：“公平？正义？如果这世上存在这种东西的话，那我傅锋今天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我还能让你住大别墅？我还能给你那么多零花钱？要是这世上有公平正义，这世界早就天下大同了！”
沈如蓁看了他一眼。
那与其说是一眼，不如说只是微妙的一瞥，因为它快到稍纵即逝。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傅锋却隐隐约约从那闪电般的一瞥中看到了失望，以及，失望后下定决心的坚定。
傅锋心中顿时有些慌，他一把抓住沈如蓁的胳膊，语速飞快地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去……”
他尚未说完，却看见沈如蓁的身体转了个角度，然后用清亮的声音喊道：“李法官！”
审判席上的三位法官本来在交流，听到这一声同时看过来，居于中间的女性审判长年约四十岁，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眼神锐利眉毛英挺，她望着被傅锋牢牢控制住的沈如蓁，慢慢皱起了眉：“你有什么事？”
问话的对象虽是沈如蓁，但她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傅锋强行拽着沈如蓁的那条手臂。
在这如同烙铁般炙热的视线下，傅锋慢慢放开了拽着沈如蓁的手。
虽然此时已经闭庭，但这个案子本身就是无数人关注的大案要案，因此不少人还没有离开，其中大多数都是旁观听众和记者。
发现此处的骚动后，他们的目光也都汇聚到了傅锋和沈如蓁身上。
沈如蓁就这样顶着所有人默默注视的目光，从法庭下首的旁观席一步步坐上台阶，走到三位法官面前。
原本嘈杂的环境也因为她的动作而一片肃清，法庭内变得鸦雀无声。
沈如蓁将始终攥在手里的资料袋递给李法官。
李法官没有接，她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沈如蓁微微一笑，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因她的这一笑容点亮，容貌明艳光彩照人，真真正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但比起她的长相，更加吸引人目光的是她清清楚楚说出的话：“我沈如蓁指控傅锋对我进行强迫交易和非法拘禁等行为，现申请立案。”
李法官：“你看起来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
沈如蓁：“我此前被限制人身自由将近一月，直到今天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李法官默然，目光锐利地直视沈如蓁：“如果你所言非虚的话，这就是一个刑事案件，你首先要做的是向公安局报案，之后由公安调查后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之后由检察院提起公诉。”
沈如蓁也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她的双眼，朗声道：“我之前报过警，公安非但没有立案，甚至不愿意前来调查。公诉之路走不通，我只能提起自诉。我甚至想要一并告派出所渎职罪。 ”
周围所有吃瓜群众和记者一片哗然，起初是窃窃私语，很快，他们的交流声越来越大，不可忽视。
“我是在做梦吗？”
“她在告傅锋？”
“我的天哪，这简直不可思议，但有一说一，我可有点喜欢这样的戏剧性发展了。”
……
“沈如蓁你在说什么？”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下一秒，沈如蓁的手臂被铁钳般的力量桎梏住。
傅锋脸上是极度的愠怒，他抬起一只手，刚要挥下去，就听见李法官严肃的制止声：“请你放开这位当事人！”
傅锋的掌风一顿，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人群，他们的脸上有好奇、有惊讶、有疑惑不解、有厌恶，他动作缓慢地放下了那只即将作恶的手，但并未完全放下，而是一把捏住了沈如蓁的下巴！
沈如蓁被迫抬起头，但她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傅锋脸上，而是微微垂下目光，像是连一眼都不想看傅锋一样。
傅锋用那只捏住沈如蓁下巴的手，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唇上重重一划，他完全没收力道，有些苍白的嘴唇瞬间充血。
沈如蓁“嘶”了一声，这才抬起眼眸，用略带嘲讽的目光看着傅锋。
傅锋低下头，恶狠狠地在沈如蓁耳旁低声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确定要闹到所有人面前吗？”
沈如蓁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一样：“家事？”
她一把打掉了傅锋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傅锋丝毫没有防备，因着她突然的动作还趔趄了一下。
沈如蓁的语气满是嘲讽：“傅锋，你不会以为，发生在男女之间，或是看似恋人关系之间的暴力行为和犯罪行为，都可以被一句家事而抹消吧？你不会以为，只要以爱为名，就可以凭借权势为所欲为了吧？你不会以为，曾经你玩的那些违法手段，只要一时没被追究就一世无虞了吧？”
“人在做，天在看。”
“傅锋，今天我再送你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她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傅锋产生了一种错觉，明明以他的身高，他可以完全俯视沈如蓁，可是他却觉得被沈如蓁俯视了一样，还是以一种极度轻蔑的目光。
伴随着“咔咔”声，周围的记者疯狂按动快门，热搜标题他们都已经想好了，就叫《惊！知名企业家傅锋成为法制咖》！
如果是以前，这种新闻他们是万万不敢爆的，可是今天，结合新鲜出炉的江昧的下场，他们隐隐有一种预感，A市的天即将变了。
所有吃瓜群众的声音也越来越不可忽视：“对啊，霸总犯法应当与庶民同罪！”“法律可没写有权有势的人免罪这一条！”“家暴也是犯法”“……”
很多时候，规则之所以成为规则，只是因为尚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它。民众之所以愚昧，只是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才是对的。
这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
但沈如蓁不是星星之火。
傅锋才是。
她借傅锋之力，把霸总沦为法制咖这个命题推到了所有人面前，然后让傅锋引火烧身。
李法官的目光却始终在沈如蓁身上：“我之后会把你的材料交给立案处，由他们审查你的立案申请。”
她的目光透着一丝感伤，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洒落在沈如蓁身上：“你似乎很专业，你真的不是律师吗？”
在她从业生涯几十载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当事人。
如果每一个当事人都像她一样，那么司法公正可能会来得更早一些。
沈如蓁轻轻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受害人而已，一个希望得到法律保护的受害人。”
李法官郑重地点点头，比她生命中的任何一次都要郑重：“我建议你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
沈如蓁：“我已经把申请放入立案材料里了。”
她再次向三位法官礼貌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外走去。
路过傅锋的时候，傅锋说了一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
他不是傻子，事到如今，沈如蓁环环相扣精心设计的一步步，他也算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沈如蓁偏头看了他一眼：“可是你犯下的罪孽是真的。”
傅锋眼中情绪翻涌：“可我还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秒……
沈如蓁微微一笑，虽然那副笑容在傅锋眼里和魔鬼也相差无几了：“没有，一点也没有，从来没有过。”
她再不为任何人留恋，一步步走下法庭的台阶，扬长而去。
可在她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默默追随着她，直到她的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而她的名字，从今以后将会被所有人牢牢记住——沈如蓁，第一个迈向霸总变成法制咖新时代的普通女人。
莫名其妙燃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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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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