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苏沫的解释,陆桑桑对这个邓家小娘子的行为表示不理解。
不过是个男子而已,至于如此着魔?再说,拒绝她的是那李大郎,又非何家小娘子。若要找人泄愤,当去寻李大郎才是正理!
而且,这李大郎也算不得坦荡,陆桑桑自言自语地嘀咕:“李大郎早日娶了何家小娘子,断了邓家的念想,不就一了百了?”
“胡言乱语些什么?”这话却让苏沫蹙眉,斥道,“那何家小娘子才十二呢,怎么也得再等上一年。”
十二岁?
陆桑桑心中一惊,脱口问道:“那李林兰呢?他年纪几何?”
“怎么如此无力?”苏沫轻轻敲了她的手背,撇了一眼任川,继续说道,“林兰是林竹的堂兄,比你年长六岁。”
六岁?!那这李林兰就是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喜欢一个十二岁的?这不是妥妥的变态么?
陆桑桑心下阵阵厌恶,对未曾谋面的这位堂兄顿时生了嫌隙。
何止是这堂兄,连带整个李家大房,她都不抱什么好感,甚至对那还未见面的夫君,也莫名感到几分嫌恶。
出于对李林兰的不满,陆桑桑恶意揣测道,“所以,是这位堂兄,约了邓小娘子与何小娘子同游?”用两位姑娘的争端来佐证自己的魅力,这人未免太恶劣了些吧?
“不可如此胡说!外男如何能随意邀约女子踏青。”苏沫作势又欲敲她额头,“是林兰的庶妹约的局,这不还将你也叫上了么?大约是拿你当幌子,实为邀何小娘子。”
又冒出一个人?
陆桑桑在脑海里快速画起了人物关系图与前因后果。
任白芷,与何小娘子交好。嫁入李家后,其夫李林竹出远门。
李林竹有一堂兄李林兰,同时受到何家与邓家的小娘子曙目。
李林兰的妹邀她、何小娘子、邓小娘子寒食节同游。
于是那日邓小娘子的马“忽然”失控,直冲向何小娘子。任白芷舍命相救,香消玉殒,而后自己穿越而来。
思及此,陆桑桑不禁扶额,听上去原主八成就是来当宅斗故事里的工具人。
不行,给别人做配的人生,她陆桑桑不接受。
苏沫见女儿不言语,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说道,“总之,你日后离李家大房的人远些。我与你父亲去了钱塘,若有何棘手之事,便去寻你舅舅苏温景;若是些小辈间的打闹,找你弟弟那憨玩儿即可,他虽淘气,却自有办法。”
这关心虽是对原主的,落在从小缺爱的陆桑桑心中,却依旧让她眼眶微酸。
前世的母亲一心逼她循规蹈矩,而父亲只知和稀泥,从不参与。眼下这错位的牵挂,竟让她生出几分难得的感动。
心绪翻涌间,马车缓缓停下,任家的大门已然在前。
在任家的院子里,陆桑桑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一心读书、志在功名的弟弟——任一多。
这名字一出口,陆桑桑不禁挑了挑眉,心里暗想,任川这官职八成是买来的,起名字这件事,显然没用心过。
不过,眼前这个任一多,倒真是生得惹人怜爱。
与原主任白芷相差无几的身高,却有着比姐姐小整整一圈的精致小脸。圆圆的大眼睛配上水灵灵的眼神,活像一只无害的小鹿,外眼角微微向下,笑起来更显温软天真。
当然,这些正面的评价,仅限于他闭嘴的状态。
“姐,听说你傻了?”一开口,任一多轻飘飘地问道。
从未被质疑过智商的陆桑桑当场愣住,随即一股怒火从心底蹿了上来。
看到姐姐脸上的表情,任一多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哎,还能听得懂话,看来傻得不算太严重嘛。”
陆桑桑深吸一口气,紧握拳头,抿着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能ooc,不能ooc。
“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他依旧笑着打趣,“你这模样,难怪阎王爷都不收你,哎呦!”
话音未落,他后脑勺上便挨了一记结实的巴掌。陆桑桑抬头,只见原主的父亲任川正站在后头,嘴里低声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好了,别闹了,快来帮忙摆桌子。”苏沫从外头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份刚从外卖小厮那里接来的饭菜,“一多,你舅舅呢?”
任一多捂着后脑勺,嬉皮笑脸地答道:“在牙庄算账呢,说是要把上个月的钱给咱们结了。”
“岂止是上个月,芷儿那两处的钱可有好几个月没结了。”苏沫一边摆桌一边念叨,“一多,往后你在舅舅家读书,每月底记得找他要钱,给你姐姐送去。”
“得令!”任一多咧嘴一笑,又问道,“那每月百分之五的吃茶钱,我可以自行从里面扣么?”
“臭小子!”苏沫笑着佯嗔,抬手作势要打。他却早早溜开,躲到门边。
正嬉闹着,门外的小厮带着一位年轻男子走进来。
那男子头戴白玉簪,身穿褐色直曲,腰间系着红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整个人温雅清俊,好似从画中走出的佳公子。
“我可是赶上了?”男子轻轻一笑,声音如溪水般清润,好听得让人耳根一酥。
此等帅哥!
陆桑桑内心顿时像炸开了烟花,狂喜不已。她一个颜控,哪里扛得住这等美貌冲击?
他径直朝陆桑桑走来,从怀中掏出一小碇银子和些许铜钱,笑着道:“这是欠了三个月的房钱,晚了些,侄女莫怪。”
侄女?!
陆桑桑一时间表情僵硬,内心微微颤抖。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子,总是和任白芷有血亲关系?
“是闻着欣乐楼的香味来的吧。”苏沫在一旁打趣,“以后房钱让一多送去就是了。你也别光顾着这些小事,好生读书,两年后的秋闱再试一次吧。”
“温景弟心里有数。”任川在旁接话,随后话锋一转,“家宴不谈别的,入座吧。”
一家人围坐一堂,饭菜的香气氤氲着,桌上是寻常人家的温馨与琐碎。
任川和苏温景聊起了时事,对新法变更各抒己见。两人时不时还拎出典故来考任一多,逗得这小子一边喊“哎呦别问我”,一边用馒头掩嘴偷笑。
苏沫则一边倒酒,一边念叨着些许家常:“一多,好好读书;温景,你该去相亲了;官人,你少喝点!”
听得烦了的任川忍不住嘟囔:“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苏沫眼睛一瞪,张口就怼:“你们天天高谈阔论,官家是要拜你们入宰呢,还是边关需要你们去指点一二?”
任川显然有点喝多了,脸涨得通红,回敬一句:“妇人之见。”
苏沫哼笑了一声,悠悠说道:“拿着六品的料钱,操着使相的心。”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任川的痛点,他激动起来,拍着桌子说道:“青苗法以逐利之性敛财,免役法借宽民之义重税,保甲法凭赋税之高残民!此等乱天下的变法,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何故不可言?”
听得这话,陆桑桑有些好奇。王安石变法的评价不是一项很正面的么?好奇的她忍不住插嘴问:“那青苗法、免役法、保甲法,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任川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微微一愣。
倒是苏温景耐心解释道:“青苗法,是将储粮贷给百姓;保甲法,是农闲时集合农丁练兵;免役法,则是用钱雇人应役,取代徭役。”
陆桑桑点了点头,随即脱口而出:“听上去很合理啊,青苗法避免了谷贱伤农,还能赚钱;保甲法可以降低和平年代的养兵成本;免役法通过金钱流通优化了社会分工。”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金钱流通、社会分工……这些现代经济学词汇差点暴露了她的“外来灵魂”。
任川冷笑一声:“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许多人只知其表,不知其弊。青苗法成了官员敛财工具,保甲法根本无法与正规军相比,免役法更成了地方官府的敛财手段!”
他越说越激动,批判得头头是道,最后竟然红了脸。
苏沫见状,赶紧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平息争吵。
陆桑桑听得一愣一愣的,虽说对这些新法只有“一知半解”,但她一直觉得王安石变法算是挺有远见的尝试啊。可是听任川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不少问题。
尤其是那“四十分利”——陆桑桑震惊了,这利率堪比现代的黑心高利贷!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都是变法的问题,语气稍微软了下来:“爹说得对,这些弊端确实是现实难题。但我觉得,这些问题更像是执行层面的漏洞,而不是变法本身的错。”
任川一听,依旧嗤之以鼻道:“执行有漏洞,那为何还要推行?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涉及到宏观经济学,陆桑桑的口齿都伶俐了不少,“国家的主要劳动力,要么工,要么商,要么农,其中农是根本,如果农民旱年没有生产资料种子,常年还得为徭役浪费生产时长,那每年生产的粮食有限,国家收入有限,军事上要花钱,养清官也要花钱,长期钱不够花,这自然是让人头疼的。”
任川却轻蔑的笑了一声,“钱不够花也不应加重各种花名的苛捐杂税,你之前有句话说的极对,无战事,何须养大量的兵。兵部那边裁减些冗兵便可填上这窟窿,何苦折磨百姓。”
“所以新法没有裁么?”陆桑桑不解地反问道。
任川又吃了口酒,轻哼了一声,“都裁了,不仅是兵部,礼部这边也殃及了,好好一个正五品硬生生又给降回了六品。”
见状,苏沫赶紧又拿一块糕点堵住了他的嘴,淡淡道:“行了,家宴上别提这种不开心的事。”
看着任川气鼓鼓的样子,陆桑桑突然明白任川为啥这么愤怒地批判这个鼎鼎有名的变法了。嘴上骂得天花乱坠,其实心里大概率是因为六品降级这事儿才气不过吧!
果然,千古年来,人都是相似的,相似地厌恶着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改革。
男主李林竹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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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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