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周月朗坐在桌前,看着洗完澡后把自己团成刺猬的沈冬至。
回到西院的狐狸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
这金元宝本就是周月朗给他的,而他还得还钱,那不是相当于,周月朗还钱给自己吗?
羊毛出自羊身上,这招可算是让他给玩明白了。
沈冬至气闷,看着一桌鲜香四溢的菜式,只觉得这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冤的人了。
他悄咪咪地把被子移开一点点,偷偷打量那梨木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那红白相间的,是荔枝牛乳羹吧,鲜香可口,鲜甜软糯,上次吃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那黄中点缀着粉紫的,一定是他最爱吃的香烤红薯,上面涂了一层用糖浆熬制的草莓香芋酱,唇齿留香,也不为过。
还有飘香四溢的炖汤,晶莹剔透的马蹄糕,肉多皮脆的烤饼。
好香,好饿。
可今天一分钱都没赚到,如果吃了一口,那又要欠下一屁股债。
沈冬至狠狠地揉了一下饿到抗议的胃,一天的疲累化成了满腔的委屈。
“我不饿,你吃吧。”
周月朗听着他怨气十足的拒绝,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被子,了然道:“我也没吃,这顿算我的,不收钱。”
“这可是你说的!”沈冬至像一个弹簧般弹了起来,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地在桌前坐下,夹起一筷子煎至金黄的豆腐:“唔唔——这个好好吃!”
不得不说,这王府里的菜式真的很符合他的口味。
沈冬至一边扒着米饭,一边吃着糖醋丸子,含糊不清道:“今天的那个金元宝,能还债吗?”
“当然可以。”周月朗慢条斯理地吃着,随口道:“其实你有更好更轻松的方式。”
沈冬至饭都不吃了,放下碗直勾勾地看着他。
周月朗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轻笑了一声:“给我讲一个故事就值三百两。”
沈冬至眼睛都泛着小星星。
还吃什么啊!
一个故事三百两,他努努力,就能人身自由了!
“我我我现在就给你讲!”
“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讲,”周月朗把他常伸筷子的那道松鼠鳜鱼推近了一些,跟哄小孩似的:“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沈冬至拿起筷子,看了看面前的鱼,又看了看堪称温柔的王爷,不知怎地,脸红了。
从那天起,沈冬至每日都在无休止的讲故事。
白天跟随师门到八方街的摊位上说书,晚上就在西院里给周月朗讲专属小故事。
每天一到日落时分,沈冬至就会匆匆地结束他的故事,头也不回地就朝睦亲王府跑去。
一开始张不鸣和徐远还会劝说两句,到后来,索性当做没看到。
主要是根本劝不住。
儿大不中留,人活着就行。
在三百两的重金诱惑下,沈冬至从一开始的一个故事变成了三四个故事,周月朗每晚在西院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皓月当空,明亮的月光投进半掩的房门,沈冬至正屏息凝神,看着周月朗在一个小册子上圈点勾画着什么。
待到周月朗放下毛笔时,沈冬至看了看小册子上最后的数字,如释重负地笑了:“太好了!剩下最多半年就能还清啦!”
周月朗被他的笑意感染,问道:“还清了以后你打算那么办?”
沈冬至想都不想,“当然是继续赚钱啦!赚大钱,买大房子!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说着无心,听者有心。
周月朗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心重重地沉了一下,手也不自觉地捏住了竹笔的末端,用上了力气:“你很想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吗?”
沈冬至沉浸自己马上就要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快乐里,根本没听出周月朗语气里的不悦,随意说道:“对啊,我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只认识西院,别的地方都没去过。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这话在周月朗听起来,就是他迫不及待地要搬离西院,要逃离他的身边。
周月朗周遭的气息都沉了下来,语气冷冽:“不行。”
“嗯?”沈冬至看他一眼:“为啥?”
周月朗愈发不快,生硬道:“你还有别的债没有还上。”
“没有啊,”沈冬至转不过弯,侧身挨过去,贴着他的肩膀,指着小册子说:“不是你说都还上了吗?”
“不是,”周月朗生气,一时想不到理由,冷着脸拂袖走了:“明天我会让人把新的账目给你。”
这无异于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把沈冬至好不容易得来的快乐都浇灭了。
“等等!”沈冬至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为什么啊!”
林满才因为看到周月朗阴沉的表情而胆战心惊,这下又沈冬至这大逆不道的动作,吓得直打哆嗦。
周月朗放任他抓着自己,月光打在他的下颌,勾画出冷硬的线条:“不为什么,这里是我的王府,我说了算。”
沈冬至不想再背上天价的债务,一百个不情愿,被他这话激得也冒了火:“王府怎么了啊,王爷怎么了啊,就可以不讲理,就可以这样随意玩弄别人吗?!”
从来没有人敢在王爷面前这般大呼小叫。林满被沈冬至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呆了,他站在两人中间,劝也不是,指责也不是,急得满头是汗。
周月朗感受着手臂上逐渐收紧的力道,吃了些疼,皱眉道:“我没有不讲理,本来就是事实。”
“什么事实啊,”沈冬至气得不轻,追问着:“你之前也没说,现在看我要还清了,又突然来这么一出,不是针对我是什么?”
周月朗偏过头看他一眼,看到这小狐狸张牙舞爪,浑身炸毛的样子,缓下了语气:“你可以慢慢还,五年十年都可以,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我不!我再也不要住在这里了!”这句话不仅没有起到安抚作用,反而让沈冬至的怒气更胜一筹:“我现在就搬走!”
沈冬至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地就朝着王府外头走去。
“这……”林满额间滚下一滴冷汗,看都不敢看周月朗的脸色:“那个……王爷,要把人追回来吗……”
周月朗被沈冬至的径直离去气得不轻,强压着动用武力把人扣下来的怒火。
“由他去。”王爷狠狠拂袖,宽大的袖口卷着无尽夜色,朝着主院走去。
“王爷……”林满气喘吁吁地追至主院,在心里破口大骂着沈冬至,颤巍巍地把新泡好的茶水呈到周月朗面前。
气氛快要冻结,动怒的王爷面沉如水,清冽的眼里燃着怒意。
他真的想不明白沈冬至,王府里这般好的待遇,都留不住他,非要跟他那不成气候的师门混在一起。最让他生气的,还是沈冬至一心想要搬出去住,对西院,对他,丝毫不留恋。
周月朗面如寒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一刻钟,让李锋来见我。”
景朝疆域大,光是下分有命名的街道就有八百六十七条,人口巨多,牛鬼蛇神一窝,每到夜间就会横空出世,扰乱民间。
正因如此,才在景历二年间,成立了巡城司。
巡城司受周月朗直接管辖,副将李锋主管八方街的治安与稳定。
李锋战战兢兢地走在前头,根本无法抵挡身后之人传来阵阵的寒气。
谁又惹这位主生气了啊!
“王,王爷,”身高八尺的副将极力维持自己声音的稳定:“最近八方街上一切都稳定,您看,今晚想去巡视哪里呢。”
周月朗没换轻甲,只披上了一件玄黑色的大氅,腰间配了剑,骑在通体雪白的马上,眉宇凛冽,眸若寒星。
“上回香韵街纵火案调查清楚了吗?人抓到了吗?”
“还,还没有,”李锋头也不敢抬:“已经摸清楚了,今晚就能擒获。”
李锋在前头牵着马,引着周月朗往香韵街而去。
香韵街在八方街下首,想从八方街过去,一定要经过十六号。
经过十六号时,周月朗目不斜视的目光偏了一些些。
十六号里居住的人多,大部分屋子都还亮着灯,影影幢幢的模糊在门板上,分不清谁是谁。骑在马上的人眼神流连了一圈,最终收回了视线,渐渐隐在黑夜中。
“所以,”徐远抱着被子,为难道:“你不能去跟师父一起睡吗?”
沈冬至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第二床被子,无奈道:“不然你把床褥给我,我打地铺也行。”
“这么冷的天,把床褥给你了,我岂不是要冻死?”今晚的芝麻饼徐远就只吃到两口,如今正是又冷又饿,说什么也不肯把唯一的一床床褥和被子让出去。
“……好吧,”沈冬至开了门,退了出去:“我去问问别人。”
沈冬至把师兄们都问了一个遍,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张不鸣的房前,敲了敲门。
没办法,沈冬至从来都没有在这里睡过,大家也就默认了一人一间房,一人一床被子,绝对不是因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多一套被褥的原因。
“哟,你怎么来了。”张不鸣打开门,看到脸色不佳的沈冬至,侧身让他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点烛火,也没有炭火,竟然比外头还要冷些。
沈冬至看着衣衫单薄的老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就算自己再怎么禽兽,也不能抢老人的被子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新赶制的对襟兔绒开衫,叹了一口气:“没事师父,你睡你的,我在
这个角落里眯一下就行,我也不困。”
“嘿,”老头拢了拢衣衫,立刻接道:“我也没打算让你上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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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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