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月之期

商场刚稳住优质商户的阵脚,荆覆衣便将目光锁定了京城“仁心堂”

坐堂大夫秦先生医术精湛、口碑载道,只是老铺年久失修,客流日渐稀疏。

她特意备了商场四楼周师傅手作的酸枣仁糕,既合秦先生熬夜整理医案的安神之需,也显十足诚意,一心想邀他入驻四楼新设的“康养区”。

刚踏进仁心堂,便见明叛已端坐诊桌旁,指尖未碰那些彰显权势的器物,反倒捧着一卷泛黄的医案,语气平和得不见半分诱哄:“秦先生,晚辈细读了您早年著的《民间验方集》,其中‘草根治大病’的理念,晚辈深以为然。”

“……”明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哪都有他。

秦先生本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显然没料到这位瑞王竟会关注自己的医著。

荆覆衣见此心中暗道不妙,连忙上前递过酸枣仁糕,笑着开口:“秦先生,晚辈荆覆衣,听闻您常为医案劳神,这酸枣仁糕安神助眠,您尝尝。晚辈想邀您入驻惠民商场,四楼‘康养区’清净雅致,还能设免费义诊时段,让百姓花小钱看大病。”

明叛抬眼,眼底不见往日的玩味,只剩沉静的笃定:“荆老板的心意虽好,却未必懂秦先生真正所求。”

他转向秦先生,目光诚恳,“您的《民间验方集》里,记载了三十余种山野草药的用法,可如今不少年轻人连常见草药都不识,您毕生钻研的医术,难道想就此埋没?”

秦先生浑身一震,握着医案的手指微微收紧。

荆覆衣连忙接话:“晚辈自然考虑到这点!我打算在商场设‘药材种植角’,让孩子们认识草药,还会帮您整理医案印成小册子免费发放,让您的医术惠及更多人。”

“发放小册子固然是善举,却难抵口传心授的力道。”

明叛缓缓开口,“晚辈的商行愿为您打造‘仁心医馆’,不仅保留您义诊的初心,更愿开辟‘师徒堂’,让您收徒授课,将那些民间验方、诊病心得一一传承下去。晚辈已寻得三位对中医满腔热忱的少年,只等您点头,便可拜师学艺。”

荆覆衣有点震惊,明叛竟不再用钱与权,反而精准掐中了秦先生“医术传承”的毕生夙愿。

她立刻补道:“秦先生,商场里商户联动,您诊脉后可推荐药膳、药油,既方便百姓,也能让您的医术与生活相融。而且百姓逛商场时看病自在,问诊更准。”

“荆老板只知‘便民’,却忘了‘传艺’才是秦先生的心病。”

明叛语气沉稳,字字落在要害,“您早年想收徒,却因家境贫寒的弟子无力支撑学医开销而作罢;想修订医案,又缺人手整理核对。晚辈的商行可为您提供充足经费,搜罗天下民间验方,助您完善医著,更能为您的弟子提供食宿与束脩,让他们专心学医,不必为生计所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仁心堂外排队的百姓,语气带着共情:“您行医半生,所求从不是名利排场,而是让医术救更多人、传更久。明氏商行或许没有商场的烟火气,却能给您一个纯粹的传承之地,让您的医术不至于在岁月中消散。”

秦先生捋着胡须,眼中已满是动容。

荆覆衣心中焦急,还想再劝,却见秦先生缓缓摇头:“荆老板的商场热闹便民,是百姓之福,但老夫年岁渐长,最大的心愿确实是让医术有继。瑞王爷所言,正中老夫心坎。”

他转向明叛,拱手道:“老夫愿入驻明氏商行,不为其他,只为传承医术,不负此生所学。”

荆覆衣僵在原地,手中的酸枣仁糕仿佛也失了温度。

她看着明叛眼中那抹恰到好处的欣慰,忽然明白这个男人已不是前两次只会用钱用身份自称“本王”来拉拢人心的人了,他竟学到了她的方法,懂得抛开外在条件,直击人心最深的渴望。

明叛起身,对秦先生拱手致谢,转头看向荆覆衣时,眼神复杂难辨,像势均力敌的交锋:“荆老板,经商如诊病,对症方能见效。这次,是我读懂了秦先生的‘心病’。”

荆覆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失落,唇角勾起一抹不甘却坦荡的笑:“殿下所言极是,这次是民女输得口服心服。”

看着明叛与秦先生相谈甚欢的身影,玉听忍不住嘟囔:“小姐,那瑞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人心了?”

荆覆衣指尖攥着那盒酸枣仁糕,糕点的清甜早已散了大半,掌心却沁出薄汗。

她眼底掠过一抹锐利的光,语气沉了沉:“他不是突然懂了,是一直都在学。”

“以前是我太自负,也太先入为主了。”她轻轻吁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总觉得像他这皇亲贵胄、金帛无忧的人,招商只会靠砸钱、靠身份,却忘了,能坐稳瑞王之位的人,怎会缺洞察人心的本事?”

“现在,才是真正的势均力敌。”

这几个字说得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荆覆衣心中明镜似的,往后的招商之路,再无半分侥幸可言。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半个月,她踏遍城东老字号,每一次刚与掌柜们谈得稍有眉目,明叛总能精准出现。

他不再提半分权势利诱,只字字句句戳中掌柜们藏在心底的执念,或是未竟的技艺传承,或是想让招牌流芳的夙愿,或是寻觅知音的期盼,当然她自己也提过这些,但是她的商场终究是为盈利,而明叛给出的条件更为丰厚。

一次次交锋,一次次落败。荆覆衣望着那些原本意向松动的商户,最终纷纷投向明氏商行,心头骤然清明

先前从明叛手中抢下的那两次,或许不过是他初学时的试探,是他故意让她尝到的甜头。那些所谓的“胜利”,终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妙手回春啊明叛,妙手回春。

荆覆衣突然生出一股彻骨的疲惫,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抬手都觉得沉重。

她曾引以为傲的现代营销逻辑、商场经营模式,那些在现代社会屡试不爽的法则,此刻在明叛精准洞察人心的古智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三个月的期限近在眼前。这三个月里,她日夜奔波,绞尽脑汁,从清理地基到如今熬夜打磨招商方案,每一步都拼尽全力。

她曾满心期待这场较量的终局,想看看现代思维与古代智慧究竟谁能更胜一筹,可如今,那份期待却被层层叠叠的疲惫与挫败感淹没,竟连回到商场去掀开结果的勇气都没了。

她猛地想家,想回到那个车水马龙的现代。

想念她的大洋房,想念客厅里软乎乎的懒人沙发,想念深夜里滋滋冒油的烤串配冰奶茶,想念窝在沙发上追剧打游戏的惬意时光……

甚至连曾经让她头疼不已的加班改策划,此刻都变得无比亲切,记忆里那位谢顶的地中海老板,竟也莫名多了几分“眉清目秀”的可爱。

荆覆衣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回那间简陋的土胚房。门板吱呀作响,屋内陈设简单得可怜,唯一的床榻铺着粗布被褥,硬邦邦的触感与记忆里软乎乎的床垫天差地别。

她连洗漱的力气都没了,和衣倒在床上,睁着眼望了会儿漏风的房梁,只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滚出京城也不丢人……”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褥,“换个小县城,重新来过,没有明叛这个克星,总能好好开店吧?”

可转念一想,又不甘心。那些熬夜赶制的方案、与商户们推心置腹的交谈、商场里渐渐旺起来的人气……就这么轻易放弃?

她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的抗议。罢了,先睡个好觉再说,至于去哪开商场、怎么开,等梦里的周公给点灵感,明天醒来再慢慢琢磨。

蒜鸟蒜鸟,都不容易,输就输了。

荆覆衣将手背覆在眼上,粗糙的布纹蹭过眼睑,恰好隔绝了那点不受控的湿润。

她蜷了蜷身子,把自己埋进硬邦邦的被褥里,像只受伤后本能藏起脆弱的小兽。

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下的凉意,却压不住眼眶里的酸胀。那些熬夜写方案的灯火、商户点头时的欣喜、与明叛对弈时的倔强,此刻都化作细细密密的针,扎得人心头发紧。

她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更不想让这狼狈的模样暴露在空荡的土胚房里,哪怕这里连个能看见的人都没有。

手背渐渐濡湿一片,她却不肯挪开,只是咬着唇,任由那点委屈与不甘在黑暗中蔓延。良久,才闷闷地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鼻音的沙哑:“哭什么哭,不过是输了一场……大不了,换个地方,从头再来。”

可话虽如此,覆在眼上的手,却攥得更紧了些。

不知不觉倒还是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却没睡安稳。脑子里一会儿闪过明叛胸有成竹的得瑟模样,一会儿晃过商户们转向明氏商行的背影,连带着现代商场的霓虹与京城的青砖黛瓦都搅在了一起。

“小姐!我们商场三个月来的盈利超过了明叛的一家茶行六文钱!”

荆覆衣猛地掀开覆在眼上的手,眼眶还泛着红,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整个人愣在原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说什么?”她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还夹杂着几分不敢置信的茫然。

玉听拎着账本,跑得满脸通红,额角沁着薄汗,却难掩眼底的狂喜:“小姐!我刚对账,咱们商场这三个月的盈利,比瑞王旗下最火的那家茶行,还多了六文钱!”

她把账本重重拍在床头,指着上面的数字:“您看您看!虽然就多了六文钱,但咱们赢了!真的赢了明叛了!”

荆覆衣的目光死死盯着账本上的数字,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六文钱?不过是街边一根糖葫芦的价钱,却像一道惊雷,炸得她心头的委屈与茫然瞬间烟消云散。

她眨了眨眼,眼眶里未干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却不再是难过的泪。

三个月的日夜奔波、一次次招商碰壁的挫败、被明叛逼到绝境的不甘,此刻都化作这六文钱的重量,沉甸甸地落在心头,暖得发烫。

“就……就多了六文钱?”她喃喃重复,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从一开始的哽咽,渐渐变成了破涕而笑,“六文钱……这才是真正的妙手回春,哈哈你个死明叛”

玉听用力点头,跟着笑起来。

荆覆衣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指尖还带着湿意,眼底却重新燃起了明亮的光。

六文钱,不多,却足够打破她所有的自我怀疑。现代营销知识没有输,她的坚持也没有错,这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她终究是咬着牙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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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商场
连载中听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