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问些什么，但看王素心完全无视，假装糊弄的模样，便又熄了火，只推道：“大姐扎便行，这东西太珍贵了，我不用。我天天干活，太埋汰了。用我头上，浪费。”
“怎么浪费？！”王素心笑道：“我给你扎，我知道你想要这个，喜欢这个。”
她就算了，她嫌土。真的。但她以为的土，在王素兰这土著农女的眼中，是真的求而不得。
王素兰道：“姐不是说要到大路边上做买卖吗，留着扎着在那好看。”
王素心扎心道：“车来车往的非富即贵，再不济就是有钱人，我们觉得好看，人家觉得土，能瞧得上吗？！扎上红头绳，人家就能多看咱一眼了？！就能停下来多花钱来买吃食了？！别浪费感情，少废话，赶紧扎上，等坏了，我还有！”
王素心将她往破凳子一按，开始粗暴的给她扎头发。
王素兰憋着气，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呐，最终只能一个人憋着，生闷气！
王素心用木梳子扎了半天也没能把头发梳通，挣扎的面红耳赤也没能把她头发给扎成辫子，一时之间，尴尬的抠脚指，啊这……
“你的头发没我的头发听话，你自己来吧。梳子送你！”王素心将梳子往她手心里一塞，扭过身去看锅里，掩饰了讪讪，还假意的咳嗽了一声。
扎心了，自己的手太废。
噗哧！
王素兰笑道：“大姐梳头真不行啊。”
呵呵。
王素兰心中发暖，很快就将头发给梳成了辫子，然后扎了红头绳，十分抢眼。农家的衣服都是灰不拉矶的，难得见一个亮眼夺目的红色，能不扎眼吗？！
真别说还真的挺好看的，系成了蝴蝶型，素兰这手还真是巧。
“梳子给娘用吧，我们家人一道用。”王素兰道。
“行。”王素心也不在意。
王素兰看了一眼梳子，发现上面还雕了花，没有文字，然而十分光滑，爱不释手，精致极了。
王继祖读过书，家中是有书的，所有王家人多少都识得些字，都是王继祖得了闲教的，也没有正经的教。
但王素心也因此买东西的时候，特别的注意。
见她观察梳子，心里真是咯噔的跳，这二妹，就是心细。
她不怕二妹心细啊，就怕心细还胆大的发问。
有些事，有些话不问，就是不知道，但问了吧，真是不知道咋回答，咋收场……
将糊弄学进行到底吧。
王素心捏了捏她的辫子，长期营养不良，这发质，干涩而干枯，完全没有光泽。
拿什么洗发水护发素出来不现实，等以后营养好了，头发自然也就多了，黑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豆腐差不多慢慢凝固好了。
王素心便将凝固好的豆腐趁热放进昨晚弄好的豆腐糟里，就是几块木板，盖水缸的那种。然后隔上纱布，压实！
王素兰观察的仔细，见还要一会儿才能看到成果，她便将梳子去交给章氏了，章氏慈爱的摸着梳子，虽看不清，却感受到了这梳子的精细程度，便道：“这梳子齿虽大，但是比篦子梳头发还要舒服呢。”
“是啊，娘，我给你梳梳头吧。”王素兰笑道：“都说多梳头好呢。”
“好，好，”章氏点头。
等打散了头发，梳头的时候看到这半花白的头发，王素兰就泪崩了。却忍着不肯发出声来，只默默的落泪。
章氏看不见，还夸她手法好。
王素兰心中特别难过，想告诉她扎了红头绳呢，但娘却是看不见。她就没说。
一个慈爱的笑，一个默无声的落泪。
王素心看了心中也酸胀的很。
古人头发长，几乎不剪发，而且洗头的时候少，除了夏天。居住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有些人头上是有头皮屑，还有油渍结堆的，梳都梳不开，甚至还会生虱子，所以篦子是十分重要的用品，有时候一定要用它来篦头发，除虱子，这样头上就会舒服许多。
而王素兰一梳，这头发就掉了好多，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到了手里，不久就团成了一团。
而章氏这才多大啊，还不算老年呢，怎么就……
这些年，终究是熬坏了。
王素兰梳着梳着，就咬牙切齿的恨了起来，她恨章家，她恨孙家。章家把娘弄走，害他们失去娘好几年，而孙家也不好好待娘。
这些年，娘心里得有多苦啊。
可是王素兰不敢哭出声，怕引出章氏的伤心事，大夫说了，若总是悲春伤秋，只怕眼疾不好了，命也不长。长命之相是一定要开怀为好。
等把章氏的头发梳的差不多了，王素兰想也不想的把头上的红头绳给扯了下来扎到了章氏的头上。愿这红头绳能给娘带来长寿，带来福气。
王素心看了心里颇不是滋味。
王继祖跛着脚回来了，看到章氏头上的红头绳，不禁一愣，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疑惑的看着王素兰。
父女二人都默契的没提这个头绳，因为章氏看不见。
“你回来了，你看素兰的手艺好不好，梳的头发好不好？！”章氏笑道。
“好，挺好。二女也长大了，懂事了。孝顺了。”王继祖笑道。
“地里咋样！？”章氏道。
“挺好，草还没有长出呢，”王继祖道：“暂时不用拔草。只望着老天爷能下点春雨，春苗就长的更快了。”
“是啊，下点雨才好。”章氏道。
农人最怕的就是天灾。若是天灾了，那是不保收的。能不能活下去，或是死多少人，完全看老天折腾了，那是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十分被动。
王素心看时间差不多了，去将纱布揭开，戳了戳，确实是压实了。这才脱了糟，然后取了刀，一块一块的切成块状。
石膏做出来的豆腐比较容易散，而盐卤做出来的豆腐却有嚼头，不容易烂，炖菜特别好。她闻了闻，味道也很香。
王素兰也来看，然后惊奇的道：“这就是豆腐？！”
似乎十分神奇。
王继祖也过来瞧，然后诧异而疑惑，有点思考的看着王素心。
王素心死鱼眼看着他，十分无辜。
王继祖啥也没再问。
算了。
章氏道：“豆腐是什么？！”
“是一种新吃食，娘，中午做给你吃吃看啊，都说豆腐赛肉呢，吃起来可有嚼头了，一点也不输肉。”王素心笑道。
“是吗，那可太好了！”章氏笑道：“我中午好好尝尝。”
王素心打来半桶水，然后将切成块的豆腐一块块的放进了水里，道：“我去借小推车来，去送镇上的人家吃啊……”
“什么？！”王素兰吃惊的道：“送人？！白送人？！”
“是啊，这天热了，做这么多又吃不完，会坏的。”王素心道。
王素兰一脸痛心疾首，张了张嘴想问能卖不，但却说不出口。
“送吧，听素心的。”王继祖道：“咱家在这镇上生活，以后受照应的日子在后头呢，结点善缘没啥不好……”
“就是，吃人嘴短……”王素心嘿嘿一笑。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素兰这丫头啊，还是不懂。
王素兰果然不懂，有一种天地崩塌舍不得的感觉。等王素心借来小推车，流着汗的去送豆腐，王素兰还心不在焉的在家里发呆，一面喂鸡，一面择菜。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嘿……
王素心跑了两趟，两大桶都送出去了，一家一块给了，想了想，确实是没有漏掉的，这才放心。
不患寡而患不均，要不给都不给，但要给了，独漏了几户人家，等着吧，哪怕是散装的镇上的事也不少。有人的地方就都是事啊……
送出去的也不会块块能得到回报，但，种子种下了，谁说一定要颗颗种子都发芽了是不是？！
只要有几个人能承情，这就赚了。
王素心告诉他们，只需要炖菜的时候切成小块放锅里一道炖就行。反正清水炖了还能吃嘛，怎么吃都成。又告诉他们别放到第二天，会坏。
众人都接下了，略有点忐忑，想着尝尝看吧。也听她说是豆子做的，心中惊异的同时，也放了心。虽不知道是咋做成的，但豆子做的，总能吃。便没有不放心的了。
王素兰道：“姐，这个咋吃？！”
家里还剩下八块，不少了。
“看我的就行。”王素心见她一脸不开心，便道：“舍不得了？！”
王素兰道：“我也没那么小气，只是万一人家吃着好，来问做法怎么整？！告诉不告诉都是事儿，不告诉，是要结怨了，人家不仅不承给了豆腐的情，还要说咱们家闲话，到时候……”
肯定要说他们家送豆腐是为了以后做买卖赚他们豆子的，到时候不仅不能结善，还会结仇。那不是白送了么？！
王素兰开窍确实早，对人情世故和人性也有心得了，这算是有分寸感了。
王素心笑道：“来问就告诉他们呗，我本来就没打算藏私！学的人多，吃的人就多，不挺好？”
“姐，你不是说做这个卖吗？！”王素兰不能理解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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