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沥,断断续续下个不停。
秦唯江撑开油纸伞,伞面倾斜向乐平公主。
乐平公主抬头看天,“你还有多少钱?”
秦唯江数了很多遍,为计划之后要用多少,恨不得一文掰成两文花,秦物华怕他不够,特意多塞了不少。
“还剩七两银子和三百二十三文铜钱。”
“够了。”乐平公主道:“我们去买些脂粉,换换脸。”
“沈碧云应当会在临城设人检查人面,我们两个这样去会被当场抓住。”
秦唯江点头,乐平公主说了几样材料,他平日偶尔会替秦物华采购,倒也基本熟悉。
乐平公主道:“分头卖,快些,记得压价,我去买刷子,你去买面脂。”
“香味要轻,不然我还好说,你就难辨了。”
秦唯江把伞递过去,“你撑伞去吧,我离妆坊近,跑过去淋湿得少。”
乐平公主也不推阻,毕竟她身体较秦唯江柔弱不少,感染风寒两个人都麻烦,“速战速决,到时候在着会和。”
秦唯江递过去一半银钱,“好。”
秦唯江转身跑去妆坊,雨水落在身上,沾湿衣摆,他跑进妆坊,抬头看见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
“你是……”
女人神色平静,邀他进来,“公子进来避一避雨吧。”
秦唯江还想问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没事,请为我拿……”
他神色恍惚,知道此刻不是时候,还是难以避免想到沈家,掐了掐掌心缓神。
屋檐下,燕子舒展翅膀弹去雨水,拢住叽叽喳喳的小燕子。
“秦唯江,我们找个无人的地方,我为我们两人换面。”
“好,好的。”
乐平公主看他一眼,知道他已然通晓妆坊主人的身份。
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前死去的人突然死而复生,改头换面成了富商呢。
知道秦唯江是个嘴严的人,她也没有多嘱咐什么,拿起面脂盒子开始涂。
面脂糊在脸上有股难言的怪异感,秦唯江平日里都是把面脂当空气的主,难得抹一回,忍着不舒服,看乐平公主姿势别扭,想来是身体不舒服,微微弯腰让她更顺手些。
乐平公主东倒腾西弄弄,不一会就把端正清秀的秦唯江化成个五大三粗的粗蛮汉子,粘上特意买来的胡须,再换一身粗布衣裳,便彻底改换了。
她对着铜镜沉思片刻,把自己化成一个病弱的清秀妇人,刚想掀起衣摆在腰腹间垫上软枕,想起秦唯江还在旁边,转过头说:“背过身。”
秦唯江跑到屋外对着雨水积成的小水洼照镜子,充耳不闻屋内细细簌簌的换衣声。
“好了,过来吧。”
“等下你就扶着我,我们串一串话,免得到时候露馅。”
秦唯江又走回来听乐平公主说她的计划,偶尔插一两句嘴补充细节。
“好了,就是这样。”
“我是你怀有身孕的嫂嫂,你哥上山打猎意外身亡,我胎相不稳,求着小叔子,也就是你,陪我一同到临城寿风堂看身子。”
秦唯江插嘴道:“到时候若有人跟着到寿风堂如何?”
“放心,寿风堂名大夫秦风是我的人。”
“可以。”
守城门的守卫拿着画像一个一个检查过关的人。
“你,摘下斗笠。”
头戴斗笠躲雨的行人不情愿地摘下,“审犯人似的,一直下雨,还要挨个查,衣裳都湿了。”
“就是,你说早不查晚不差,偏偏等到下雨才查,真是折腾人。”
“万一得个风湿脑热,还得去医馆拿药,又是一大笔钱。”
“别说了,查到你了。”
后边的人推搡那人一下,他嘴上说着抱怨,还是任由守卫仔细查过放行。
秦唯江微低下身子,轻声在乐平公主耳边道:“要查面,你确定糊弄的过去?”
乐平公主无所谓看一眼油纸伞伞面上盈盈的绿竹,水珠自伞面滑落,绿竹的竹叶随之抖动,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放心吧。”她说。
她这一手梳妆技艺自小开始学,十来年的学习,早就炉火纯青。
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
果不其然,城门守卫拿着手中画像对着二人分辨,询问了原因。
乐平公主低声咳嗽两声,挺出孕肚,“我,咳咳,我久病不愈,想到城中看医生。”
“我亡夫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不想……”
守卫目露不忍,想到家中怀孕的妻子,挥手道:“放行,快去看病吧。”
“多谢,咳咳,多谢大人。”
秦唯江仍然是木头脸,扶着乐平公主的胳膊慢吞吞往城中走,“嫂嫂慢点,别摔到。”
“咳咳,好,若不是小叔子你,我自己可,咳咳,走不到临城。”
秦唯江垂眼,搭戏道:“毕竟是大哥的孩子。”
跟着两人的守卫见两人走进寿风堂,声音渐低才转身离去。
“这对没问题。”
“走吧,还有的熬呢,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毛病,突然彻查行人。”
“嘘,慎言。”
“大人听着呢。”
“走了?”乐平公主道。
秦唯江颔首,“走了。”
药童一见两人,热情迎上来,“二位是?”
乐平公主捂着嘴又咳了两声,“我想找秦大夫,听闻他医术高超,我,我想保胎。”
“里面请,稍等一会,秦大夫正在为病人看病。”
“好,我们等一等,咳咳。”
秦唯江四处看了看,走到药童身边说了什么,端着茶杯递给乐平公主,“喝点水,一直咳,嗓子该难受了。”
乐平公主接过茶杯抿一口白水,“多谢。”
*
梁州城反倒艳阳高照,连续数日的炎热叫人苦不堪言。
秦家饮子铺的生意因祸得福,日渐高涨。
“店家,店家!”
于相宜手里捏着鎏金的信,递给揉芋圆的秦物华。
秦物华把分好的芋圆下锅,盯着锅中白紫的芋圆道:“什么事?这么急。”
于相宜喘气,“店家,西域商人给您的信。”
什么?秦物华蹙眉把勺子放到一边,“相宜,你盯着点,芋圆浮上来加一小碗凉水再煮小半刻,勺子换一个。”
她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上的面粉,接过信撕开封口。
六月廿八,请秦物华到府中一叙。
阿齐兹阿瓦提留。
牛乳煮沸加入黄糖调味后冰镇,放入晾好的芋圆,加入少量蜜豆和蜂蜜搅拌均匀,秦物华尝上一口,味道醇厚,不愧是她花了大价钱重金购入的牛乳。
于相宜小声问:“店家,你去不去啊?”
“我得去一趟,要不然嘉善的事情,怕是完不了。”秦物华同样低声回,“她最近怎么样?”
丁嘉善不愿意再花钱搬地方,接受于相宜的邀请到她家暂住半月,等到租住的院子到期后再另找住处。
她在于相宜家住了好几天,上工正常,不知道再于相宜家如何。
于相宜道:“一切都好,这几天我缠着她陪我一块睡,她睡得还挺香的。”
“有时候,还打呼呢。”
“于相宜,你又说我坏话。”
秦物华把信收进袖子,看着两人打闹,片刻后她道:“我有点事,写完价钱就回去了。”
“你们记得把芋圆蜜豆牛乳放进桶中,放凉,不然容易坏。”
“好。”
“好。”
秦物华换了一身重色的蓝衫,把匕首藏在腰间,准备赴宴。
守门的小厮接过请帖查验后恭维道:“秦姑娘可是我家主人的贵客,快请进吧。”
他不忘低声嘱咐,“姑娘若是不想去就走,不然就会。”
他能冒着被辞的风险说出这番话,秦物华心中一暖,感激不尽,抱手行礼道:“多谢,不过我可以自保。”
小厮只能放她进去,摇摇头看着姑娘误入歧途。
“您是哪位贵客?”
来人把请帖递过去,“临城经商,特来拜贺。”
“快快有请。”
秦物华进去就有侍女带路,她步子动得慢,目的是记住院子里七拐八拐的路,免得逃跑的时候连路都找不清。
“还要走多久?”
“回姑娘,还有半刻就到了。”侍女低眉顺眼回,发上的银簪蝴蝶振翅欲飞。
不像是寻常侍女戴得起的啊,看来这西域商人府中的月银发得还挺多。秦物华慢吞吞想着。
粉衣侍女走到一半,蓝衣侍女就替过她,瞪她一眼,转过身又满面笑意对秦物华道:“姑娘好,我们主子等着您呢。”
秦物华提起唇角勾出笑,“有劳。”
又一段七拐八拐的路,秦物华都快记蒙圈了,终于到了摆宴席的厅堂。
阿齐兹阿瓦提汉话流畅,除却一双碧蓝的双眼和模辩的脸庞,几乎与汉人无异。
“秦姑娘可真是闭月羞花啊。”
秦物华一晒,想着若不是丁嘉善她都懒得走这一遭,“谬赞。”
“秦姑娘的经商事迹,我阿齐兹阿瓦提可常听说,真是一绝。”
“您的饮子铺可是名满梁洲城啊。”
秦物华觉得无聊了,强打起精神回:“谬赞谬赞,你也是。”
“唉,我只能做些买卖租赁的买卖,哪有您挣得多啊。”
有话不直说,屎拉的不多。秦物华面带笑意:“不如您。”手段狠毒。
阿齐兹阿瓦提道:“还有您抢我小妾一事,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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