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伊看了队友们一眼,慢悠悠上前:“我第一个来吧。”
众人只见箭矢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随即稳稳落在铜壶最中间的孔中。
与众人的惊讶不同,薛瀚脸色很平静,他知道叶长伊十支箭顶多只能投中一半。
叶长伊以前为了和他多说几句话,明明不爱投壶,也非要跑来让他教。
只是,那时他很不耐烦,只觉得她麻烦又碍事,还不如去和狐朋狗友玩得带劲。现在他竟然有些怀念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段日子,不过没关系,以后他可以好好教她。
在他回忆过去的间隙里,第二支箭也成功投中。
紧接着,又是第三支、第四支……
她的动作虽然慢,却很稳,命中率极高,最后竟然超过了薛瀚。
薛瀚越看越震惊,她的水平何时这么高了?!
叶昭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从小和叶长伊一起长大,自认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可是最近他发现小妹的变化越来越大了。
楚晗依旧维持着平淡的表情,他曾经看到过叶长伊投壶,就在京郊的一片空地上。
那是半年前的事,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因为什么来京郊,但他记得她练习投壶时专注的神色。那时她的水平确实很差,没想到,短短半年,她进步如此快速,楚晗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她为了薛瀚能做到这一地步,也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为何会突然移情别恋喜欢他呢?
难道是为了气薛瀚?楚晗并不想趟他们二人的浑水。
幸亏叶长伊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拿出一支箭递给楚晗:“楚大人来吧。”
她眼中带着自信的笑意,压低声音对他道:“不用担心,你可以随便投,有我们呢。”
“有我们呢”这句话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撞在了他心上。
五岁之前,他一直到处流浪,直到被楚家收养,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今日突然听到,就好似有一双手在他的心弦上拨动了一下,这让他的心跳快速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他甚至连一丝异样的神色都没有流露出来,这点悸动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叶长伊递过来的箭,上前几步,手臂微微抬起,似乎只是随意地一掷,那箭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向着壶口处飞去。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只读圣贤书,怎么会投壶这种游戏?
周围先是陷入安静,后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薛瀚和叶长伊都看向他,不同的是薛瀚脸色极其难看,而叶长伊面露欣喜。
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不仅学问好,投壶也玩得好。
一定是他运气好,薛瀚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可是,他还是失望了,楚晗动作迅速又轻松,十支箭毫无遗漏地立在铜壶中。
“没想到楚兄投壶技术如此高,早知如此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姜琰说着叹了一口气,看向叶昭,“叶兄,看来这把我们稳赢了。”
叶昭也很看不惯薛瀚,而且这个人似乎还想吃回头草,他真是想得美!
“我们就随便投投吧,不必尽全力,”叶昭点点头,“好歹曾经也一起上过私塾,这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薛瀚知道叶昭是想为叶长伊抱不平,毕竟他曾经确实做过一些过分的事。
他本想着忍忍就算了,可是,最后那句话让他倍感气怒。
叶启和他父亲是同一年参加科考,且都在大理寺任职。
当年那场贪污案几乎涉及了半个朝野的人,其中不乏朝中权贵。
原本他们以为只是一起八品官员的小案件,越往下查却越是惊心,甚至还有人威逼利诱,让他们停手。
他父亲没能顶住压力退缩了,叶启与他父亲争吵过后,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彻查。恰好那时皇上才登基不久,急于立威,叶启正是陛下需要的人。
得到了永熙帝赏识和支持的叶启,接连破获多起答案,步步高升。
在叶启还未升官的时候,他和叶昭确实曾在同一个私塾念过书。后来,叶昭便顺利进入国子监,得到的是最好的夫子,享用的是最好资源,而他和叶昭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在意的是叶昭在嘲讽他父亲没有骨气。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如叶征叶启一样有慷慨赴死的勇气,多的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的普通人,他们想活着有什么错,难道为了一起案子就要和权贵作对,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吗?
况且,他父亲虽然退缩了,却从未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薛瀚嘲讽道:“我们曾经确实是同窗,夫子也一直记得你,偶尔还会向我问起你。不知他若是得知你名落孙山,此时依然在国子监蹉跎岁月是何感受?”
“你说什么?有种就再说一遍,”叶昭握紧拳头,似乎下一刻就要挥出去了,“我只是对这些不感兴趣而已。否则,我会比你差?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当年不过也是最后一名,堪堪得了个闲职!”
这两个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要是在初淮园里打起来了,他必定免不了一顿责罚,叶长伊赶紧拉住他:“行了,三哥!这场比试我们都快要赢了,何必跟他计较呢?”
况且,太子和贵妃都在这里。
一个是皇位的继承人,一个是陛下的枕边人,万一留下不好的印象,于叶昭的仕途无益,那时就麻烦了。
她抬眼往两人那边看去,太子看起来并不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贵妃眼神有些冷,脸色也不太好看。
叶长伊心里有些不安,如果她回宫向皇上说起此事……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想完,突然感到那微冷的视线是落在她身上的。
“本宫忽然有些头晕乏力,便先行回宫歇息,诸位自便吧,”贵妃说完便欲离去。
赵恪着急上前询问道:“母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可否需要儿臣请太医?”
“不必了,许是今日起得太早,有些不适应。”
“那儿臣送送母妃。”
贵妃脚步稍作停顿,道:“本宫身边还有这么多宫人,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要好好干,莫要叫你父皇失望。”
说完,她便带着宫女走出大厅,似乎这个地方令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甚至多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初淮园,初淮园……
初次在淮河边相遇吗?
陛下从此不再册封新的皇后也没关系,左右宫中只有她一个贵妃,后宫之权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和皇后之间只是差一个名分而已。
可是叶长伊的神态和性格和那个民间来的女子实在太像了,那个女子也会投壶,甚至还会骑马射箭。
她堂堂英国公府的嫡女,怎么着也该是她当皇后,可最后皇上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执意要立一个民间女子为后。
哪怕她死了,皇帝依旧念念不忘,还找了个替身放在宫里,就连这座园子的名字都与那个女人有关!
叶长伊不解地看着贵妃的背影,她自认没有得罪过贵妃,而且贵妃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不管贵妃在看谁,和叶昭没关系就好。
“还要比下去吗?”姜琰开口打破了僵局。
薛瀚冷声道:“我认输了,是我们技不如人。”
赵恪示意宫人将装着发钗的盒子递到楚晗面前:“既然这样,那这根发钗就交给楚大人了。”
楚晗手里握着发钗,本欲想赠送给叶长伊,他一个男子又不需要这些。
刚准备开口时,他又突然想起这根发钗的寓意。
送?还是不送?楚晗皱起眉,难得纠结起一件事。
他看着叶长伊清澈的眼睛,还是决定不送,既然对人家姑娘无意,就不要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叶长伊有些好笑,她没指望他能把发钗送给自己,更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索要。只是看着楚晗纠结的样子,有些惊奇,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但却并不讨厌。
“二哥!”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叶长伊抬眼,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梳着精致发髻的妙龄少女像一阵风一样冲到楚晗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她的身后还跟着以为蓝衣男子。
少女又抬起头笑道:“太子表兄好!”
楚晗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来。
“是华安啊,”太子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琳儿,不许没大没小,礼不可废。”蓝衣男子说完便向太子行了一礼。
赵恪摆摆手:“又不是正式场合,不用多礼,起来吧。”
叶长伊从他们的对话里已经猜到了二人的身份,贵妃娘娘的庶妹嫁给了定远侯楚为,婚后生下了一儿一女。
面前两位就应该是华安郡主楚琳和世子楚源了。
楚源与太子聊了两句,偏头看向楚晗:“二弟,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我们动身来初淮园之前,父亲还叮嘱我,若是见到你,便通知你晚上回去一起吃个饭,母亲还有事要与你商量,你最近很忙吗?为何不回家?”
楚晗为了离翰林院近一些,特地在附近赁了一间房子,平时没事很少回侯府。
闻言,他淡淡笑道:“兄长误会了,我并非不愿回家,实在是最近国子监和翰林院事务繁多,就算兄长不说,我也打算今晚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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