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刚从书房里面出来,走到廊庑下,就看到院落中的江绾领着个小孩子过来,他微愣了一下,走过去笑着道: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还捡了个孩子回来?”
江宴有些畏缩,他半缩在江绾身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江父仔细打量了这小孩子两眼,杏眼暗淡微沉,脸上也这一块那一块的灰,头发乱乱的,身上的灰麻布衣服更是剐蹭的这一个长口子那一条子,像是街上乞丐窝里面的小乞丐。
这样脏兮兮的一个孩子抓着自己女儿,他脸色微皱……
江绾笑了笑道:“这是小宴,爹。”
“小宴?”江父惊讶出声,那日吃晚膳的时候不是还干净利索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说也是府里面的少爷,平时这些刁奴就是这么欺主的?
他的脸色沉下来道:“小绾,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爹一定查清楚,这些奴才目无尊卑,庶出的少爷是他们能苛待的?”
江绾摇了摇头道:“爹,我来不是想让你查这件事情的。”
怎么可能是奴大欺主,肯定是上有所示,下面的人才会这么做。
父亲共五个子女,她是长女,还有继母所生的次女,剩下就是三姨娘生的长子,还有二姨娘生的三女,最后就是次子小宴。
如今三姨娘的长子风头正盛,若是继母一直生不出来嫡长子,将来这偌大的家业也必然是他的,对于小宴这个兄弟自然是没有什么兄弟情的。
“家里人多口杂,难免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我和小晏都觉得没有必要查下去,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爹,我自幼没有亲生的手足,院落也过于清净寂寥,所以我想将小晏养在我的院落,若是热闹些,也许我的病会好些。”
听完这番话,江父望着庭院中那株繁茂的柳树良久,脸上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哀伤,过了许久,他才压抑下情绪道:
“你……娘当初走的早,这样也好,你愿意养便养着吧。”
江绾笑着行礼道谢,晃了晃手道:
“小宴,和爹说谢谢。”
被讨论了良久的江宴从愣神中缓过来,呆呆地道:“谢谢……爹。”
江父摇了摇头,觉得这孩子平时就胆小畏缩,女儿也许是真的寂寞了,算了,她愿意养就养去吧,不论出什么事情,现在都有他护着呢。
江绾和江宴这边刚踏出院子,烟翡手里拿着鱼食一路找到这里。
“小姐,你怎么突然来前院了?咦……这不是小少爷吗?”
江宴敛下了头,只紧紧抓着江绾,他有些不安地道:
“你真的要养我吗?他们都说我祸害,不吉利。”
烟翡顿住了,惊讶道:“小姐,你要养他吗?”
“烟翡,以后小晏就和我们一起住了。”
说完这话,江绾蹲下了身子,微风浮动她身后的竹枝,清清素素。她直视着这小少年的眼睛道:
“你不是祸害,小晏,我们来到这世上是为了寻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的意义。”
江宴坨了很久的背,第一次挺直。
他涣散畏缩的目光,缓缓聚焦了起来,抬起那双明眸看着面前的少女,没有回答半个字,可是抓着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些。
那日本来让烟翡带着几个丫鬟去给小晏收拾收拾东西,以后小家伙就住在他这里的东厢房了。
可是烟翡却一脸气愤的回来了,只给带回了一套衣服,还是上次宴席上穿的那件,剩下别的什么也没有。
因为现在江宴已经归江绾管了,江父还特意每月单独多拨出来一些银子分到她这房,并且在整理她娘留下的那大笔嫁妆的账目,等过两日给她送来,以后这些就归她自己管了,有解决不了的可以来找他。
去年离开的傅母教了她很多,甚至也跟她投了底,母亲的嫁妆有多少。
外家经商,当年母亲的陪嫁据说可是十里红妆。
再加上如今她手里积攒的这些银钱,还有父亲前段时间给的赏赐,也是不少。
这两天她陆续给小晏房间里添置了很多东西,但是这孩子如今念学倒是愁事,之前去的官学他本就天天逃课,根本去不了。
而且一个小男孩,身体这么瘦弱可不行,像是一只吃不饱的小鸟般。
所以她准备给小晏请个武师傅,再请个私塾先生。
所以今天带着烟翡和护卫出来拜访了几位,人家纷纷都已经有了授业的地方。至于武师傅她去了几个武馆,感觉都是半吊子水平一般。
心中有些烦闷,索性不做马车,再街上散散步,买些小玩意。
“包子,新出锅的包子,热乎着嘞~”
“香包,香包,留香持久~”
“簪子,姑娘来支簪子吧~”
“糖人,糖人嘞~”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不时有车马从路侧面缓行而过。
酒楼,茶馆的人流络绎不绝。
江绾本想带着两人进面前的欢宴楼吃些东西,却在看到门口处叫卖的糖人驻足了脚步。她凑上前好奇问道:
“都可以做些什么样式?”
老头哈哈一笑道:“姑娘都想要什么样式?就是捏个您的模样也是没有问题的。”
江绾有些讶然,之前并不怎么太了解这些东西,如今一听反倒来了兴趣。她高兴地点了点头道:
“那就捏一个我,再捏一个老虎吧~”
她琢磨着自己吃一个,剩下一个给小晏带回去。
二楼雅间处,谢疏白正和对面的几位同僚聚宴,眼光不经意间扫到楼下,就看到那一身水绿色轻纱裙的小女娘垂立而战,乌发如浓云,窈窕纤姿,脸色已经比之前大好,甚至有了些许的血色,双眸明亮灿然的看着面前已经成了一半形的糖人。
玄一本就静静伫立在自家主子身后,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这熟悉的小女娘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他假装没看到的收回了头。
可本还在饮酒的谢疏白却突然倒了三盏酒温和道:
“今日不能陪各位继续宴谈了,垣之自罚三杯,暂且有事,与各位日后再聚。”-
几位正在听曲闲聊的大人听到这话,一时有些错愕,这才刚开宴,怎么就要走了?但想着谢疏白平日里的作风,今天能喝几杯酒主动赔罪,都有些天上下红雨的感觉了。
毕竟平日里这人可以说是滴酒不沾,就算是宴会是也顶多喝几杯果茶,果酒。这已经是相当的给面子了,几人欣然放行到:
“垣之有事,自去忙去吧,都是僚属,何来赔罪之说?”
“对对,哈哈哈,你如此开头,下次碰上我等有事的时候岂不是都要多喝几杯才行?”
“哈哈,我们下次再聚便是了……”
谢疏白和这些简单推脱几句,便带着玄一离开了。
走到长廊后,酒楼的老板急忙上来恭迎到:“郡守大人,可是有什么缺的?您吩咐一声便是,何必劳您亲自出来?”
谢疏白摇了摇头,薄白的脸看向长廊对面的包间道:“给我寻一处安静的雅间,然后再上一桌素日的招牌菜。”
掌柜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笑着道:“好嘞,大人,这边引您去甲子八号房,那里最是安静,开窗后,也正对着后院的梨柳池塘,风景秀美。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你先去布置吧,我一会儿自带人过去。”
谢疏白吩咐完这些就带着玄一下楼缓步向着门外走去,玄一在身后眼白都要翻上天了,但看着主子眉眼间的喜色,他还是将自己的怨念压了下去。
他就不理解了这颗白菜为什么总是致力于把自己推荐出去?
虽然那小女娘是貌美些,还……有点技艺,但是这些能当饭吃吗?当然是不能的?!
江绾接过老者捏好的自己,转头刚想给烟翡看看,却看到了正站在她身后的谢疏白,她惊讶道:“大人,您也在这里?”
谢疏白垂在宽袍中的左手微微轻捻,压下心中的紧张道:
“我和玄一今日在酒楼用膳,见你也在此处,所以特来问问江小姐要不要一道用些?”
江绾手里拿着糖人,她微转头道:“好啊,但是大人得等我这个糖人捏好的。”
说完这话后,她突然转头冲着正在捏收尾胡须的老者道:“老伯,再帮我捏一个,就按照……他的模样吧!”
她说着眉眼弯弯,指了指身旁温雅如玉的年轻男人道。
“好嘞,您瞧好吧,姑娘。”
谢疏白耳垂微红轻唤了一声道:“江小姐?”
江绾轻轻要下一块手中的透红晶莹的淡红色糖块,入口清霜微甜,并不腻,甚至还很好吃。
她微鼓动着腮帮道:“大人若是不介意叫我江绾吧,您不会介意我按照您的样子捏糖人吧?”
谢疏白乖乖地点了点头。
身后的玄一却不满意了起来,想给自家大人推波助澜一把,于是咳了咳道:“我家主子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您,江小姐,你说说你什么非要捏一个我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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