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脚尖轻挑,木刀便如同有了自主意识一般,飞到他手心。
他手握刀身,将刀柄朝向时。
“好了,来选择吧。”
空旷的天台上,两人相对而立。
夜风呼啸而过,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所震慑,片刻后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的沉默,似乎连空气都要凝固。
时间静静流逝,没有人说话。
之后,时动了。
他抿唇看着眼前的木刀,片刻后,伸手接过。
刀身并不算太重,毕竟是木制品,据太宰此前所言,这把刀做工相当精巧,并且为了尽可能让手感更好,选用的是红檀木制作,工序内所用材料皆为上选。
但时却感觉自己接过的仿佛不是一把木刀,而是另一种更为沉重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时不知道。
内心此刻纷杂的思绪也不容许他多想。
时感觉自己几乎要被一股名为迷茫的巨浪整个扑翻在地,但思绪回笼,他仍站在那里,手握着那把刀,亟待做出选择。
时间在静静流逝。
他后退两步半蹲,双手于身侧按住刀柄,无言望向中也。
选择已出。
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天台,这里除了中也和时,仅有的观众,只剩下被禁锢于边缘的太宰,此外再无他人。
沉默。
除了沉默,再无其他。
刀身出鞘,速度极快,犹如闪电之势斜向劈在身前。
若是有旁人在场,恐怕要为这一刻大声喝彩叫好,但此刻唯一的观众,关注的却并非那些。
出刀很快,但也仅限于此。
姿势不稳,心有迷茫,是迫于压力而选择的被动反击。
这是太宰此刻对时的评价。
只这一眼,他就已经判断出此战的结果,以及今晚会有的走向。
“……我还真是坏的彻底啊。”
自嘲自娱的低语被风吹散,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太宰望着脚下有如深渊的高度,兀自闭上眼,双腿交叠点着脚尖,低声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带着迷茫的居合显然并不能给中也带来压力。
他脚尖轻点,便翻身落在时身后,游刃有余地躲过时的这一击。
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身形微顿。
下一刻,他扔下刀鞘,转身面向中也,双手握紧刀柄,抿唇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攻势再起。
时脚尖踩地,猛然前跨一大步。
利用身高差发起的斜上斩,速度很快且角度刁钻,并不容易躲避。
如果对面是普通人,想必已经中了这一招。
然而时的对手,是年纪轻轻便位列港口Mafia干部候选的中原中也。
不容易躲开的攻击,那便不躲。
空气中的威压猛然增加,中也姿势未乱,甚至连插在口袋里的双手都没有拿出,仅仅抬起右脚前压,便止住了时的动作。
声音自身前响起,语气如夜风般微凉。
“喂,你是在小看我吗,小鬼?”
话音刚落,手上的刀便在对方的力道加持下脱手,刀尖朝下坠向地面,最终被竖直着踩在刀柄上。
时试着夺回,刀身却分毫未动。
明明是以轻便为优点的木刀,此刻却像是变成了上百斤重的铁块,连带着双手都变得难以施力。
而对面的人甚至连异能也未用上,仅是本身的力道,便压制的他无法动弹。
“如果你的决心只有这种程度,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比较好。不然就给我认真起来,用上你的异能,否则这种程度,连让我出手都不配。”
耳边传来刺耳的话语,时咬紧了牙。
他低下头没有去看中也。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时不知道,直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
就像他还没有明白,死亡于他,或者说于别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安吾先生不见了,自一周前再没见过,而后便是现在被束缚在那里的太宰先生。倘若今晚他没能打赢这场战斗,那显而易见的,下一个在他生活里消失的,恐怕就是太宰先生了。
但,究竟什么是感情,什么又是失去。
什么于他来说是重要之物,他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个选择,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挥刀。
宛如身处一片泥泞不堪的沼地,他依旧深陷迷茫。
只有两点,他很清楚。
他不想太宰先生消失,以及——
唯独放弃这个选项,他不愿、也不会去选。
这是时在下意识里,便已经排除掉的选项。
几乎没有思考多久。
时放开握在刀柄上的手,在双手恢复自由的下一刻,侧身踢向前方。
中也毫不避让。
小孩踢向的方向,并非是他,而是斜插在地上的木刀。
歪斜伫立的刀身随着侧踢的力道,从中也脚下飞旋而出,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中也挑眉看着他的动作,“哦?还不错嘛,懂得灵活变通了。”
时默默将刀捡起,重新用双手握紧刀柄,面向中也,没有说话。
中也双手插兜,冷笑一声:“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吧!”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冲向对方。
夜风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消弭无踪,唯留漆黑浓厚的夜幕笼罩这片大地。
时依旧感受不到自身的异能所在,因此只能依靠身体的记忆去战斗。
无师自通的刀法以及步法堪称精妙,近身体术在织田作的教导下,也学了将近七八。
他本不应如此被动。
前提是,他的对手不是中原中也。
即使不使用异能,中也的体术在组织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那些人里。
挥出去的刀被一一躲掉,出其不意的拳头和飞踢也被毫不留情地格挡和化解。
他所有的攻击,在对方看来,似乎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
连表情都不曾认真。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时握着刀的掌心都已经开始发麻作痛。
他咬紧牙,无视这股疼痛,继续机械般向对方挥动木刀。
中也侧身躲过。
像是感到无趣了一般,他双手插兜抬脚往前踹去,力道看上去丝毫没有收敛。
时横刀格挡,却听到咔擦一声脆响。
刀身正中出现一道裂痕。
虽不至于立刻断裂,但看上去,似乎只要再经受一击,就要报废掉了。
“啊啊,真无聊。打得我都要犯困了,亏你还能坚持这么久。”
中也侧头看向天际线。
夜幕漆黑浓重,像是黎明快要到来的前兆。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在太阳升起之前,如果你还是不能打败我,或者使用你的异能,到时候我不仅会杀了太宰那家伙,那个叫江户川乱步的也会因为你而没命。”
时猛地抬起头,视线直直落在中也身上。
“怎么,生气了吗?”中也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别想那么多了,尽管用你的全力来击败我,不留余地地拼死挣扎吧!”
时握紧刀,攥到手心发痛,也没有放开。
中也的话如同一道咒令,将他的心脏裹挟包夹,死死勒住。
身体机械地应对着各种招式,为了防止刀身彻底断裂,他甚至再没用木刀去抵挡对方的攻势,只一味地躲避,然后回击,如此反复。
死。
死亡。
失去。
感情。
消失。
重要之物。
人类的脆弱。
一记重踢落在手臂上,木刀脱手而出,片刻后飞落在地。
“在这种情况下走神,你想死吗?”
时盯着地上木刀,恍惚间却像是看到有什么从高空直直掉落,然后在地面上碎裂,鲜红颜色下是熟悉的面容。
如同地狱初开的荼蘼之花,漆黑的文字和鲜红的颜色蜿蜒着爬满脑海,引发阵阵刺痛。
“黎明还没到来,捡起你的武器,还是说,你想放弃?”
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放弃?
不。
木刀已经断成两半,时捡起最开始扔在地上的刀鞘,再次做出攻击之势。
他的身形微晃,几乎站立不住。
手掌被磨掉了一层皮,痛到快要握不住刀鞘,手臂也在刚刚那记重踢下阵阵发麻,全身的感官都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这场持续了几乎一整个晚上的战斗,让时早已筋疲力尽。
他还是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感情究竟有什么含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配得上所谓的“正确”。
但唯有一点,再清晰不过——
他不想让身边的任何人因他而死!
黎明于地平线尽头出现,升起一道耀眼的曙光。
对方的攻击如期而至。
时侧身而立,不躲不避,手握刀鞘紧盯眼前,做出最后的拔刀姿态。
专注力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在攻击到来的同时,刀鞘同时用力挥出,两相撞击之下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僵持不下。
好像过了几秒种,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有什么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时循声恍惚看去,才发现是自己手中的刀鞘,在这道冲击力下,彻底断成了两半。
意识不受控制地陷入黑暗,身体也开始缓慢下坠。
世界仿佛被放慢了速度。
视线中的最后一眼,是那个身穿黑色小西装的橘发身影,依旧笔直地伫立眼前,犹如一座无法跨越的雄山。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少年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
掉落的身体在中途便被人接住。
中也看着昏睡在太宰怀里的小孩,瞪圆了眼睛。
“现在怎么办?”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孩居然能死心眼到和他死磕一个晚上。
“先不说那些,你刚才是不是用异能了,中也?”
太宰挑眉,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被不留情面地点名指出,中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用上了,不然总感觉可能防不住那一下。”
“那是当然的了。”
太宰抬起下巴,示意他看身后。
中也回过头。
一道巨大的刀痕横亘他身后的墙壁上,碎石落了一地。而在那之上,是一条宛如深渊般的菱形裂口。
黑雾自其中翻滚而出,不断涌现。
这是手持刀鞘的少年,用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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