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这是姜文冉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做了一晚上重复的梦。
梦的内容是他被齐旻打入冷宫，在太监冷冷的注视下喝下了一杯毒酒。梦的背景乐是一剪梅，“雪花飘飘北风萧萧”这段旋律刺耳又扎心，然后贤妃温柔的声音传来：“姐姐，我来送你一程……”
噩梦啊……
姜文冉冷汗涔涔醒来。睡榻很硬，按理说硬床对脊椎好，可他爬起身时久违地感觉到了背痛。
也许是他睡觉的姿势太僵硬了，现在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难得的是齐旻竟然也还在睡，看来今天是不用上朝，所以昨晚才折腾这一出。
姜文冉扶着额头，明明他没喝多少酒，现在也开始觉得头痛。
难道是因为没睡好吗？
他自己推开寝殿的门，刺目的光照得他眯了眯眼。蕙青正在宫外候着，姜文冉问他：“几时了？”
“已快到巳时了。”又说说水都热了两回，问他要不要梳洗。
姜文冉：“……”
还不到早上九点啊，还以为太阳都晒屁股了。
他心里还打鼓呢，不知道齐旻到底要怎么处置他。
“那就洗吧。”
要是真像梦里那样进冷宫，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享受正常的待遇。
等姜文冉洗漱完，齐旻也醒了。帝后二人就在永和宫里用饭，两个人谁也不看谁，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在一旁侍候的蕙青和蕊白互相交换眼神，心里猜这两位主子难道是又吵架了？
可是看着也不像，半点火.药味也没有，只是两人都保持着距离罢了。
齐旻的沉默一直保持到早饭结束。
他要去办公，曹纶已经来催了一回，说是已经派人去请来胡峯，现正在光武门门口候着。
永和宫的太监和宫女自发来为他穿衣服，齐旻却叫她们让开：“笨手笨脚。”
他把目光转向姜文冉，见他在那儿傻站着，轻轻叹了口气：“过来，替朕更衣。”
姜文冉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指着自己：“陛下，我吗？”
“不然还是叫谁？”齐旻的语气生硬。
竟是又回到了姜文冉刚来这里的时候。
“哦……”
姜文冉蔫蔫儿走过去，替他系裤腰带子。
明明两人现在算是刚挑明身份的尴尬关系，可这个穿衣的动作又不得不贴近，真是要了大命。
齐旻垂着目光，用压低的声音问他：“你的真实身份，只有朕一人发现？”
姜文冉忍不住耳背发麻，胡乱点点头。
齐旻：“丧着个脸干什么？以为朕要废你？”
姜文冉：“……您不打算废吗？”
“在其他人眼里，你就是姜皇后，朕却说你不是，岂不是要被众人当成疯子？或是以为朕不喜于你，找了个荒唐的借口。若真这样做，就要被戳脊梁骨，说朕抛弃发妻，贪色厌旧，有辱祖宗。”
一看这个皇帝就是被别人pua习惯了，还没成型的事就连罪名都先替自己想好了。
“更何况，废了你有什么用，难道能换皇后回来？”齐旻张开双手，由姜文冉替自己穿上龙袍，跟着又纳闷道，“你一个水鬼，为什么这么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废？”
姜文冉：“我……”
水鬼水鬼的，也太难听了吧，虽然是姜文冉自己先开的头。他小声抗议：“我也叫姜文冉啊……”
在他看不见的头顶上方，齐旻的唇角放缓，有要笑一笑的迹象，却很快绷了回去。
总之，得到了一个最基本的信息：齐旻不会拿他怎么样，他还能顶着姜皇后的名头活下去。
松气之余，他又在意起了另一件事。
姜文冉忐忑地问：“陛下，您比较希望姜皇后回来吗？”
齐旻的觉醒勾起了他心里的一丝愧疚，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平面化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可齐旻竟然能越过世界线的制裁，直接看透他的真面目，这点真的吓到他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齐旻和姜皇后到底是做了几年夫妻的，再讨厌也是两口子的事。现在突然被换了个老婆，而且原配还不知生死，换谁心里都不好受吧。
这个问题问倒了齐旻。
人呢就是这么复杂，善良与邪恶交织，私欲与高尚并存。
回答不出来，所以他选择了不答。
“四月初一是胡婕妤生辰，是你考虑到胡婕妤思念父亲，特意求情，朕才同意此事。朕会在勤政殿设小家宴，巳时你带着胡婕妤过来，明白吗？”
姜文冉一头雾水：“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齐旻就想叹气。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姜文冉：“……啊？”
他不太明白状况，现在就只能靠有限的信息知道胡峯是胡婕妤的父亲，然后齐旻现在好像要搞点什么事了。
齐旻没有和他解释太多，只让他记得带人过来。
“午正一过，你就借故带胡婕妤走，一刻也不要耽误。”
姜文冉：“……哦哦。”
他有猜到齐旻可能要有大动作，心脏不禁砰砰跳起来。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政斗吗？区区小姜也可以参与这么关键的活动吗？
他的眼睛太亮了，照得整个人都发光似的，齐旻忍不住别开了眼。
“算着点，别忘了。”
齐旻似乎很不放心他，这让姜文冉有被侮辱到。
他内心嘀咕说算点我可是专业的，不要小看一个健身教练的时间观念啊！
胡婕妤被传唤的时候，表情也很懵。直到姜文冉表示，由于他向皇帝请求，所以他们父女俩可以见上一面。
胡婕妤听完之后感到很震惊，并且表情很怀疑，那意思看着像你有这么好心？
一天之内被人质疑两次，姜文冉很不爽。
“本来本宫还想和陛下求情，早点减去对你的处罚，尽早恢复你的月例。胡婕妤也不需要吗？”
胡婕妤：“……”
胡婕妤行礼：“妾身恭谢皇后娘娘。”
姜文冉：“……”
好家伙，还真是个现实的女人啊。
从后宫去勤政殿，需要得到皇帝特批，才能穿过华宣门。
这里的宫道和后宫里的没什么不一样，可姜文冉就是觉得新鲜。他们从勤政殿后门进去，庆公公叫他们在后殿稍等，陛下正在与胡大人聊城防兵事。
随后几个小太监就端了瓜果进来，供他们打牙祭。
胡婕妤却心神不宁的，好似装了满腹心事。
姜文冉给她算着呢，从进门到现在，可能就二十来分钟，叹气就有七八次。
“年纪轻轻的，干嘛总叹气啊，”姜文冉接过蕙青剥好的枇杷，看起来相当自在，“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咱们开心一下？”
胡婕妤：“……”
她好似打定了主意要做个木头人，死撑着不说话。过了两分钟，又开始叹气。
“总叹气会变老的，”姜文冉真是听不下去了，“而且对身体也有影响，听说过呼吸过度吗？”
胡婕妤：“二十八岁的人，可不是人老珠黄了吗？”
姜文冉：“你才二十八啊，女人普遍比男人长寿，说不定熬到齐……那个，庆公公都熬死了，你还能再活一二十年呢。你要是能活八十岁，那岂不是要当五十多年老女人？”
胡婕妤：“……”
这个人到底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莫叹气，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姜文冉说，“老当个怨妇有什么意思，幸福生活需要自己打造，对不对？你看陛下也不喜欢我，我日子不还是过得很舒坦吗？最近也没针对你们了不是？”
胡婕妤用一种更加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这个人在说什么呢？最近陛下一有空就往永和宫跑，宫里风传现在风向早就变了，陛下和皇后感情渐浓，夫妻和谐。
这个人却说皇帝并不喜欢他？
难道是刻意来炫耀的吗？
可是炫耀给她这个早已相当于被送进了冷宫的妃子有什么意思？难道认为如今的陛下还会有半点心思在她身上吗？
想到少年时的齐旻，胡婕妤心里涌出了些许苦楚。正要叹气，旁边的姜文冉先替她叹了：“唉——”
“怎么样？听别人叹气是不是特别烦？”
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连叹气的自由都不给别人。胡婕妤烦闷不已，一想到父亲现在可能正惹了陛下不快，就心急如焚。
“娘娘不喜欢听，妾身忍着就是了。”
他们没有等太久，齐旻很快就带了胡峯过来。看见皇后也在，胡峯显然懵了一下，躬身行礼。
一顿饭吃得干巴巴，最让姜文冉没想到的是齐旻居然一直在夸姜文冉。
胡峯又对着姜文冉一番表谢，感激他体恤胡婕妤。
在齐旻的目光督促下，姜文冉摆出营业笑容：“本宫与婕妤结伴多年，感情自然是极好的，她生辰就到了，又思念父亲，本宫怎么能不顺应她的一片孝心呢？”
然后胡峯又是一堆彩虹屁。齐旻顺着他的奉承话，又夸姜文冉出身名门，治宫有方，很感激先帝当年替自己拍定的婚事。
一番话说得姜文冉从头到脚不适应，汗毛直竖。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番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坐在下首的胡峯。
“古往今来，为帝王者，皆有命数。帝星亮则国运兴，帝星暗则国有衰。同样的道理，为一国之母，也要受天府星庇护。朕观天象，天府星正熠熠生辉，说明皇后德行俱佳，正受上苍庇护啊。”
座下的胡峯明显脸色一变。
胡婕妤本来没听懂话外之音，直到见父亲变了脸色，才突然明白了其中深意，刷地白了一张脸。
时候差不多到了，姜文冉装作头晕，不打扰他们君臣叙旧，让胡婕妤扶着自己回宫去。
胡婕妤魂不守舍，慌张地站起来，不住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姜文冉几乎是半拉半拽，才把她从屋子里拖了出来，免得耽误齐旻的正事。
回宫的路上，胡婕妤一言不发，连叹气都忘了，就在那里发抖。
直到进了永和宫，她才一把抓住了姜文冉的手，跪了下来。
姜文冉这时其实没有特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事。他只知道胡峯可能要倒霉。
可看胡婕妤的反应，好像不仅仅是倒霉这么简单。
“娘娘……娘娘，求您救救奴婢的父亲吧！”
熬过了痛经，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啊啊啊感觉每次都是事情堆在一起了！！搬家改到十二号了（因为十三号有百分之六十概率雷雨，老黄历骗人！）
拖了两天才更新真不好意思，十二号那天不会断更的，等搬家结束了给大家发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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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六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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